第三十回 秃龙洞毒核蚀禅心 万安桥佛珠渡亡灵
第一节:洞主施毒·瘴锁千岩试厄难
南中腹地,有山名曰“秃龙”,其势如怒龙伏地,鳞甲间吞吐青瘴。山腹有洞深千尺,洞口垂挂血色钟乳,滴滴坠落处,顽石亦生紫斑,此乃朵思大王巢穴。洞外三十里,田畴荒废,村落萧然,但见百姓面如槁木,倚门而呻,孩童腹大如鼓,卧于尘埃——皆因洞主以“毒灵核”投于水源,致使河溪尽成墨汁,饮者肠腐骨蚀,旬日必死。
唐僧师徒随蜀军西进,行至蛮溪之畔,但闻水声呜咽,似含冤泣。沙僧以琉璃盏取水,见水面浮油泛彩,影现骷髅百具,叠叠相压,心下惊惕,急报三藏。唐僧扶杖徐行,入村探视,见一老妪跪于井畔,以碗接漏,泪落衣襟:“自去岁霜降,水色便如牛血,小儿饮后,七窍流黑,三日后竟化作一滩血水……”言未毕,已哽咽不能语。唐僧合掌长叹:“天地何辜,黎庶何罪?”遂决意亲探秃龙洞,寻解厄之法。
次日辰时,晨雾未散,唐僧着锦襕袈裟,持九环锡杖,与沙僧二人,步过腐叶堆积的磴道。但见古木皆生蓝苔,枝桠间悬着风干的兽首,眼窝中嵌着磷火,随风明灭。将至洞口,忽闻角声凄厉,数百藤甲蛮兵持骨矛涌出,簇拥着一位赤身纹身的酋长——正是朵思大王,其额缠豹皮,颈挂人牙串,足踏蛇皮靴,腰间悬着漆绘骷髅囊,内盛毒粉。
“中土和尚,敢踏我蛮神领地?”朵思声如砾石相击,“可知此洞乃蚩尤血脉所化,毒灵核乃先民怨气所凝,触之者魂归幽冥!”唐僧正色道:“贫僧非为争斗,乃见百姓受此荼毒,愿以佛心感通,化去怨结。”朵思大笑,声震洞壁:“佛心?吾南中只信血祭!你若能饮此毒水而不倒,吾便信你是上苍派来的解咒人。”言罢,令蛮兵从潭中舀水,水色墨绿,表面浮着细小气泡,破裂时发出“滋滋”声响,腾起腥甜雾气。
沙僧急拦道:“师父,此水含蚀骨之毒,前日有蜀军斥候误饮,半盏未毕,肌肉尽烂,只剩白骨!”唐僧抚其肩曰:“吾尝闻神农尝百草,时珍着医典,皆以身为炬,照破迷津。今百姓日日饮此水,吾岂敢惜身?况吾宿世九次舍身,今第十世再来,正为此等劫数。”语毕,双手接碗,垂目观想:但见碗中倒影里,自己面容渐次模糊,叠现出九世轮回之相——或为比丘被啖于狮口,或为沙弥遭刳于魔窟,每世临终,胸前皆有金红色血核流转,护持元灵不散。
仰首饮罢,唐僧顿觉喉间如吞火蛇,直入丹田,继而四肢百骸如浸毒酒,经脉寸寸灼痛。锦襕袈裟突然泛起金光,与体内黑气相搏,袈裟上的八宝纹案竟活转过来,化作金绳银索,缠绕那翻涌的黑核。沙僧忽见师父腹间透出十具骷髅虚影,层层叠叠,每具骷髅心口皆有针孔般的光点,正是前世被食时,金蝉血核飞遁之处。朵思大王骇然变色,他素知此毒无药可解,却见唐僧端坐如钟,口诵《大悲咒》,声浪所及,洞顶毒滴竟凝而不落,如悬珠串。
毒潭深处,忽有闷雷般的呜咽声起,水面裂开细缝,无数青灰色人影浮出,皆作南中先民装束,颈间系着被斩断的巫蛊绳结,举手投足间,血水自七窍流出。沙僧以琉璃盏照之,见每个亡魂眉心都印着“镇”字咒文,正是千年前被封印的怨气所化……
第二节:琉璃现灵·宝盏照影映前尘
沙僧手中琉璃盏本是瑶池旧物,能照见众生因果,此刻光芒大盛,竟将毒潭化作一面水镜,映出千年之前的血色画卷:但见汉家旌旗蔽日,南中藤甲翻飞,战鼓震得群山动摇,箭矢如蝗掠过河面,染红三尺清波。一位金甲将军横刀立马,大喝“犯我汉界者死”,正是伏波将军马援麾下偏将;对岸巫祝头戴羽冠,手舞蛇矛,念动咒语,河水瞬间沸腾,溺死者的魂魄被吸入江心漩涡,渐渐聚成赤黑色核体。
“吾等本是南中耕牧之民,汉兵至,毁吾宗庙,焚吾庐舍……”水镜中忽有老叟泣血而言,“吾等以血祭天,反遭镇压,魂灵被困核中,千年不得超生……”言罢,无数亡魂齐呼“还我故土”,声浪撞击着琉璃盏,几乎将其震碎。沙僧这才看清,毒灵核外裹着九道藤蔓结成的幡绳,每道幡绳上都刻着古老的蛮文咒符,正是“死之幡绳”,专锁怨魂精魄。
此时唐僧忽从怀中跌落一枚佛珠,滚至潭边,竟如磁石般吸住水面亡魂。沙僧惊觉师父面色青白,唇上已起黑疱,忙以指尖血滴在锡杖顶端,激发宝器灵光。锡杖顶端的明珠骤亮,光芒所及,毒潭表面的油膜层层剥落,露出其下密密麻麻的人脸——有汉军士卒抱剑沉江,有蛮妇背着幼童投水,眼中恨意与悲戚交织,凝成华盖般的怨气,托着毒灵核缓缓上浮。
“看!幡绳断了第三道!”朵思大王突然惊呼,他祖上传下密典,记载着毒灵核的来历,“每断一绳,怨气便增三分,当年八部巫祖以血祭幡,才将其镇于潭底……”话未说完,琉璃盏中又现异象:但见三位白衣仙人踏云而至,正是观音、文殊、普贤三位菩萨,当年曾助诸葛亮南征,以佛法辅助巫咒,加固幡绳封印。千年时光,幡绳受怨气侵蚀,终至残破,毒核乃得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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