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林站在东区那栋被阵法灵光严密笼罩的宅邸外,心口压着的石头越来越沉。来时心头那点微薄的指望,凉得跟浸了井水的布头一样。
换做其他修士,哪怕境界高过他不少,他也能厚着脸皮敲个门,提一提那些在自己田里四处打洞的墨玉噬灵蚁。无非是软着声求个商量,对方就是心里不痛快,看在天河坊的规矩和脸面上,顶多甩个冷脸,总不至于当场就拔剑灭口。
可虫修……萧尘林牙齿无意识地磨了一下。这帮人的神魂日夜被千百只毒虫的疯狂念头啃噬,行事作风跟魔道也相差不远了。顾洋说的那个被蚀骨噬灵、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的倒霉蛋,像是冰渣子塞满了他的喉咙缝,寒气直往骨头里钻。去敲虫王薛同的门?真就与找死无异了。
“办法还得另寻。”他低声自语,指甲掐了掐手心,终究还是拖沓地转过身,沿着灰扑扑的巷子慢腾腾地往回挪。鞋底摩擦着碎石,每响一声都像是踩烂了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日头刚爬上青石院墙的影子尖,萧尘林已经像绷紧的弓弦在后院来回扫视。鹰隼似的眼神掠过每一片汇灵草叶面,指尖凝力,两道无声的金光“嗤嗤”掠过泥皮,精准地将两只刚从土缝里钻出来的墨玉噬灵蚁钉死在原地。
“机灵点!看到虫子就叫!” 他用力揉了揉脚边正竖着耳朵、脊背微弓的惊蛰脑袋,狗鼻子的温热只能让他紧绷的肌肉松了一丝,随即更紧地收束。一条狗,能防得了四面冒头的毒虫?念头闪过,他再不多留半步,冲出院子大门。灵田是他的命根子,命根子不能烂!
散修集市的气氛像是被水泡过的麻绳,绷得吱嘎作响。街上的人走得飞快,眼神粘在旁人身上又粘在自己包袱上,连讨价还价都压着喉咙,生怕惊起什么。萧尘林运转藏灵诀,把自己缩进墙影角落,气息压得薄如青烟。
“赵家到底出手了!” 角落两个面熟的散修压着嗓子嘀咕,声音像耗子啃麻袋。一个面皮焦黄的汉子心有余悸地啧嘴:“你是没瞧见……昨儿傍晚,赵家那位练气九层的长老,就那么悬在虎鲨帮正堂顶上那片天,后头黑压压立着二十个披挂整齐的坊卫……光头帮主那会儿脸都绿了,屁都不敢放,乖乖把闹事的七八个混子捆了扔出来……咔嚓几刀下去……血喷得跟泉眼似的!吓死个人!”
另一个咂巴着嘴:“鲨碧帮那头也是一个样!听说领头的那个魏头儿都跑没影了,是死是活谁知道?反正这两天,可算清静了点!” 这些话钻进耳朵,让萧尘林心底因蚁患绷紧的那根弦,到底还是松了一丝缝隙。赵家的利齿还没掉光!只要赵东贤没被钉进棺材板里,这坊市的面子上就还稳得住。
目标清晰,他飞快钻过巷子,找到了老地方。摊主顾洋正拿根干草秆,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笼子里那只嗷嗷叫唤的婆罗小崽子。
“顾洋,帮个忙。”萧尘林凑过去,手在袖笼里掐了个隔绝声音的小咒起势。
“嗯?小子又馋肉了?”顾洋小眼睛斜睨过来,嘿嘿笑着拍那晃荡的笼子,“瞧这身膘,养大了一刀下去滋滋冒油……”
“想买窝噬金灵蚁,镇镇邪祟。”萧尘林没绕弯,截断了他油腻的推销。
“噬金蚁?”顾洋脸上的嬉笑敛了三成,精光在眯缝的小眼里转了转。他不废话,手插进腰间那个油光发亮、边角都磨出白茬的旧乾坤袋里摸了半晌,抠出一枚水色老玉简贴到额角,凝神片刻才挪开。“倒是有主家养……不过嘛……”他拖着调子,拇指在食指中指上搓了搓,意思像是抹了蜜的钩子。
萧尘林心知肚明,摸出一块灵石递过去。
顾洋却不接,反而把那小眼睛瞪得溜圆:“不够!老弟,那两位爷什么脾气?养虫养得性子都拧成麻花了!今天我卖了名字给你,保不齐明天就有几斤会打洞的药蜂爬到我家床底下!这活儿…加钱!”
萧尘林心口发堵,手却只能再次摸出一块灵石。顾洋这才眉开眼笑揣好,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耳边:“不过嘛,老哥跟你还算投缘。这样,我吃点亏,陪你走一趟,压他娘的价格!你只出十块灵石的腿脚茶水钱,划算吧?”见萧尘林眉头拧紧,他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啧!别嫌肉痛!一个是练气五层的徐少峰,一个是练气六层、外号‘黑心蝎’的老毒物!你自己个儿去?就你这练气三层的底子杵那儿,人家眼皮都懒得掀!报个天价,你接不接?不接?嘿嘿!人家阴招多着呢,叫你田里的苗子跟耗子啃过的馍馍一样!”
那赤裸裸的威胁像根淬毒的针扎过来。萧尘林沉默两个呼吸,喉结滚动,硬是点了头。十块灵石剜肉似的疼,可想到那些虫修层出不穷的阴私手段,还有灵田里一天比一天招虫的汇灵草和关乎自己道途的命根子雷灵米树……他只能认下这笔血亏。顾洋见状,咧嘴一笑,吆喝个相熟的过来看摊子,脚下生风地在前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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