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悬崖,卷起顾远半散的鬓发。他望着掌心明灭不定的气旋,忽然一掌拍向三丈外的青铜鼎。鼎身"铛"地暴起火星,却只留下半寸深的掌印——三日前尚能震碎铜鼎的掌力,此刻竟连鼎耳铜环都未能撼动。
"三个月前潞州城外..."顾远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十字伤疤,"晚辈率人围剿拜火教,虽成功了,却交战中和拜火教张三金的人血拼……伤尽一切真气…。"
怀中虎符落在青石台上,砸出火星点点。这是他调兵的信物,边缘还沾着潞州城头的黑血。那日他遣散部众时,王畅跪在泥泞中高举此符,三十七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半边铠甲。
"那一战虽然最终以拜火教张三金自焚祭坛告终,但晚辈带回石洲的,除了三十九处伤口,还有消耗殆尽的真气和损伤极大的经脉……"
山巅传来苍鹰啼鸣,将顾远从回忆中惊醒。蓝誉正在青石上刻画星图,闻言以杖叩地:"所以你在经脉未愈时强行出关,这才导致功力如此?"
"当时幽州传来急报。"顾远从怀中取出半枚染血的玉佩,"留守的北斗老二险些遭人暗算,晚辈更怕现在不回去属下起了异心……"
蓝誉以杖击地,声如闷雷:"所以你经脉未愈就强行出关?"青石台应声裂开三尺沟壑,碎石滚落悬崖久久不闻回响,"你可知此刻功力,连江湖二流都勉强?"
"此去幽州四百余里,必经朱温黑骑营。"蓝誉灰袍鼓胀如球,周身三丈内晨雾凝成冰晶,"昨日你施展'鹤唳九皋'时,连潭水都未能完全避开——"老者并指如剑刺向顾远眉心,在距肌肤半寸处骤停,"若是沙场流矢,此刻你已是个死人!"
汗珠顺着顾远鼻梁滑落。他清晰看见蓝誉指尖缠绕的气劲——至阴至寒,却含着焚尽八荒的杀机。这招若是击实,怕是要重演潞州地宫前惨状。
"请前辈赐教。"顾远突然单膝跪地,玄铁护膝砸得青石迸裂,"但部众危在旦夕..."
"糊涂!"蓝誉袖中飞出三十六枚铜钱,在崖边摆出先天八卦阵,"你当部众为何突然危难?你当为何手下频频告急?"铜钱无风自转,最终全部指向东北死门,"有人就是要引蛇出洞。"
顾远猛地抬头,眼中金芒暴涨。他想起王畅在潞州血战后递来的密函,那染血的"内有奸细"四字,原并不是他空穴来风……
蓝誉将三枚青铜钉射入卦象生门,铜钱顿时停止转动:"飞鹰传书给你最信任的部下,让你手下所有人即刻转入'潜龙勿用'。"老者从怀中取出一支骨笛,"用这个,你的鹰才不会被李存勖的猎雕截杀。"
顾远接过骨笛时,指尖传来刺骨寒意。笛身刻着漠北狼图腾——这正是漠北贵族的信物。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北斗令上,以指代笔在青石刻画暗码。最后一笔落下时,朝阳恰好刺破云层,将密文映成血色。
铁羽苍鹰振翅时,顾远撕下内襟白布缠住右臂游走的银针。蓝誉望着渐小的黑点,忽然将一道气劲打入他丹田:"接下来三个月,你每日需在午时饮下三碗龙血藤汁。"
"龙血藤生于千丈绝壁..."顾远话音戛然而止。
"若不想你那小娘子守寡..."蓝誉转身走向云雾深处,声音缥缈似从九天传来,"就按我说的做。"
蓝誉听罢并指如剑,在顾远周身大穴连点七下。
"你现在的气海,就像这潭死水。"蓝誉袖袍拂过寒潭,水面顿时结出冰花,"看着平静,实则暗流都被压在冰层之下。"
顾远望向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发现右眼瞳孔泛着淡淡金色——这是百兽功即将突破的征兆,但此刻看来竟像困兽垂死前的异光。
"一切谨遵前辈教诲!"
"每日卯时观瀑,午时听松,酉时望月。"蓝誉将三枚青铜钉打入岩壁,"什么时候你能用阴劲摘下这片柏叶而不伤叶脉,什么时候才算摸到门槛。"
七日后的黄昏,顾远站在十丈瀑布之下。水流冲击着天灵穴,他却闭目回忆石洲的晨昏——乔清洛总在寅时三刻采来带露的草药,指尖拂过他伤口时带着春茧的粗粝。那些汤药入腹后的暖意,此刻竟在丹田处缓缓凝聚。
突然,他并指成剑刺向瀑布。本该被激流冲散的内劲,此刻却如游鱼破浪,在潭面激起三尺涟漪。十丈外挂在古松上的柏叶齐齐颤动,最顶端那片竟逆着山风飘落掌心。
叶脉间凝着冰霜,边缘却带着灼痕。
"好一个冰火同源。"蓝誉不知何时出现在潭边,"不过真正的刚柔并济..."老者突然张口咬住一片落叶,吐气时枯叶如利箭穿透岩壁,"该是这般润物无声。"
顾远望着岩壁上浑圆的孔洞,忽然福至心灵。他拾起潭边卵石握在掌心,至刚内力吞吐间,石块竟化作流沙从指缝泻落。沙粒在夕阳下闪烁如金,每一颗都保留着完整的晶体结构。
当夜子时,飞鹰掠过武当山巅。顾远看着王畅的回信在烛火中化为灰烬,信上"五毒教,毒虫教已稳"这八字让他稍稍宽心。蓝誉在窗外轻叩竹杖:"若此刻让你对阵全盛时期的教主张三金..."
"百招内可取他性命。"顾远凝视掌心缓缓旋转的阴阳鱼,第八重天的关隘正在松动。月光穿过窗棂,照亮他颈侧新愈的伤痕——那里还留着乔清洛敷药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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