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看着她这副又撒娇又耍赖又充满真情实感的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顾虑和权衡似乎都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下融化了。他何尝不想时刻守护在她身边?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带着她,固然冒险,但将她置于自己羽翼之下,反而可能是最安全的选择。赤磷卫会以生命守护主母,他自己也会寸步不离。
“好好好,”顾远叹了口气,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将她拥入怀中,“带你去,都带你去。我的小萨日朗想去哪里,郎君都陪着。只是这一路,你必须要听话,不能逞强,不舒服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嗯!”阿茹娜瞬间破涕为笑,踮起脚尖在顾远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郎君最好了!阿茹娜一定乖乖的!”
迁徙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羽陵部和古日连部的老弱妇孺,骑着骆驼或坐着勒勒车,带着简单的行囊和对未来的迷茫,踏上了北上的征途。顾远与阿茹娜共乘一辆特制的、铺着厚厚毛毡、避风保暖的马车,赤磷卫精锐如同沉默的影子,护卫在马车四周。耶律洪派来的那队“亲卫”,则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方,目光时不时扫向前方。
三月底的漠北,冬的余威仍在肆虐。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残雪和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天空时常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大雪。道路崎岖难行,勒勒车在冻土和沟壑间颠簸摇晃。
然而,车厢内却温暖如春。厚厚的毛毡隔绝了外界的严寒,特制的小火炉散发着融融暖意。顾远将阿茹娜紧紧裹在温暖的狼裘里,只露出一张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他细心地将温热的马奶和软糯的奶酪喂到她嘴边,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
“郎君,你看外面!”阿茹娜趴在小小的车窗边,裹得像个球,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广袤而苍凉的漠北风光。虽然寒风凛冽,景色荒凉,但因为有顾远在身边,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新奇和一种回归祖地的神圣感。“这就是我们先祖生活过的地方吗?虽然荒凉,但感觉……好辽阔,好自由!”
顾远将她拉回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胸膛为她挡住可能从缝隙钻入的冷风,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是啊,我们的根就在这里。等到了月亮湖,安顿下来,春天就真的来了,草儿会绿,花儿会开,湖水会像镜子一样映着蓝天,你会喜欢的。”
阿茹娜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旅途的颠簸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她絮絮叨叨地跟顾远说着话,畅想着孩子出生后的样子,畅想着在漠北的新生活。顾远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应几句,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耶律洪的暗卫远远看着马车帘子偶尔掀开时露出的温馨画面,只能暗自摇头:这位左谷蠡王,当真是爱妻如命,这一路怕是光顾着哄夫人了,哪还有心思做别的?
经过十余日的艰难跋涉,迁徙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狼顾涧。
这是一处地形险要的山口。两侧是风化严重的赭红色陡峭山崖,如同巨狼呲出的獠牙,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蜿蜒向前,地上散落着巨大的、被风霜侵蚀得棱角模糊的岩石。寒风在狭窄的山涧中呼啸穿行,发出如同狼嚎般的呜咽声,更添几分苍凉肃杀之气。
队伍在山涧入口较为开阔的避风处停下休整。顾远扶着阿茹娜走下马车,为她拢紧了裘衣的领口。就在这时,队伍中几位年逾古稀、须发皆白的羽陵部老人,颤巍巍地走出人群。他们浑浊的老眼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险峻山涧,干瘪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狼顾涧……是狼顾涧啊!”一位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布满老茧的双手抓起一把混杂着沙砾的冻土,声音嘶哑,带着穿越时空的悲怆,“金老族长……当年就是在这里……带着我们……击溃了突厥人的前锋啊!”
“呜呜呜……老族长!老族长啊!”其他几位老人也纷纷跪倒,以头抢地,放声痛哭。那哭声苍凉悲壮,饱含着对逝去英雄的无尽追思和对往昔峥嵘岁月的深切缅怀。他们的哭声感染了队伍中所有的羽陵部族人,无论老少,都面露悲戚,许多妇孺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就连一些古日连部的老人,也面露感慨之色。当年那场关乎两部存亡的血战,他们也有所耳闻。
一时间,狼顾涧内悲声四起,寒风呜咽,仿佛无数英魂在回应着后人的祭奠。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笼罩了每一个人。
耶律洪派来的那队暗卫,此刻正潜伏在不远处的一个背风土坡后。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自肺腑的悲声所震撼。为首的小队长看着那群跪地痛哭的老人,听着那穿透风雪的悲鸣,心中原本紧绷的弦也不由得松弛了几分。
“头儿,看这架势……不像是装的。”一个暗卫低声道,“这些老人是真伤心啊。看来这里对他们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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