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士兵没有深追,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现场触目惊心的景象和那几件关键的“证物”牢牢吸引。
“将军!您看这个!”一名士兵从血泊中捡起了那个刻着“血牙·叁”的黑狼骑腰牌。
“还有这个!”另一名士兵从草丛里找到了镶金牛角号。
“刀鞘!刻着金狼卫的编号!”
“是契丹人!黑狼骑干的!金狼卫想销毁证据被我们打退了!”愤怒的吼声在幸存的沙陀士兵中响起。
沙陀将领脸色铁青,死死攥着那冰冷的狼头腰牌和镶金号角,指节捏得发白。他环顾满谷的尸骸,再看看手中这两件无可辩驳的“铁证”,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对契丹人背信弃义、内斗殃及池鱼的极度憎恶,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耶律阿保机!耶律洪!好!好得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人!立刻飞马禀报晋王!契丹内讧,袭我粮道,杀我袍泽!证据确凿!”
三日后,云州城内外。
一股无形的暗流以惊人的速度席卷开来。在沙陀军控制下的茶棚、酒肆、城门口等待入城的流民队伍中,在云州城内喧嚣的坊市、巡逻士兵换岗的间隙里,甚至在契丹大营外围那些兜售皮毛、烈酒的小商贩口中……一些绘声绘色、细节丰富的“秘闻”如同瘟疫般悄然蔓延:
“……听说了吗?野狐峪!两千运粮的兄弟啊!全没了!一个活口都没留!那叫一个惨!”
“谁干的?还能有谁!契丹的黑狼骑!耶律阿保机的王牌!那箭囊腰牌都被咱兄弟捡到了!”
“怪事!后来还冲出来一伙金狼卫!喊着什么‘奉可汗命剿杀叛逆’,拼命想抢走那些黑狼骑留下的东西!被咱们的兄弟打跑了!还掉了个王庭的金角号!”
“这不明摆着嘛!耶律阿保机翅膀硬了,想造反!故意打咱们粮队,给耶律洪老可汗上眼药!结果被老可汗派金狼卫抓了个现行!老可汗想捂盖子,派人销毁证据,没想到被咱们撞破了!”
“啧啧,契丹这是要变天啊!内乱就在眼前!咱们晋王能饶了他们?等着瞧吧,有好戏看了!”
流言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迅速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充满“逻辑”的网。细节的丰富赋予了它极强的可信度。恐慌、愤怒、幸灾乐祸的情绪在沙陀军中、在云州百姓中迅速发酵。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第一时间飞进了戒备森严的云州节度使府邸深处。
“砰!”一只价值连城的邢窑白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华贵的波斯地毯。
李克用仅存的右眼因暴怒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他死死攥着那份来自野狐峪的、染着血迹和硝烟气的详细军报,以及随军报一同呈上的两件“铁证”——那个刻着“血牙·叁”的黑狼骑腰牌,和那个镶着金边、象征着耶律洪王庭权威的牛角号!
“耶!律!阿!保!机!耶!律!洪!”李克用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寒风,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凛冽的杀意!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会盟那日,阿保机身后那个沉默的左谷蠡王顾远,那双深潭般的眼睛。还有张三金那枯槁的身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结盟兄弟!什么共击朱温!全是狗屁!契丹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利用他!甚至想借他李克用的刀,挑起他们自己的内斗!而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还送上了三百车致命的“厚礼”!
“好一个一石二鸟!好一个借刀杀人!”李克用怒极反笑,脸上的肌肉扭曲狰狞,“传令!云州四门即刻起,只进不出!所有部队进入最高战备!弩车上弦!滚木礌石备足!探马给我放出去百里!密切监视契丹两座大营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耶律阿保机那个狗贼的营盘!敢有异动,给本王往死里打!”
“另外!”他猛地转身,独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给张三金那个老鬼传话!本王要立刻见他!就在云州城下!他若不来……哼!本王就当他与耶律阿保机那狗贼是一丘之貉!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几乎在李克用暴怒的同时,耶律阿保机那座壁垒森严的新营盘中,气氛也降到了冰点。
巨大的金顶帅帐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耶律阿保机端坐在铺着完整白虎皮的狼头宝座上,面沉似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包金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下方侍立的将领们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一份来自野狐峪的沙陀军“严正抗议”文书,和附带的“证物”副本,正静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案几上。文书措辞极其严厉,充满了质问和毫不掩饰的战争威胁!
“黑狼骑的腰牌?‘血牙·叁’?”阿保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冰冷的目光扫过帐下几名黑狼骑的核心将领,“谁丢的?嗯?”
几名将领噤若寒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禀夷离堇!绝无可能!‘血牙’三队十日前便奉您密令,远赴漠北执行任务,根本不在云州!此腰牌必是伪造!有人陷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