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棂外的雨还在淅沥,顾承砚推开门时,苏若雪已将炭盆拨得噼啪响。
她解下靛青缎面披风挂在衣架上,发梢还沾着雨珠,却先捧来一杯姜茶:“手凉成冰,先暖暖。”
顾承砚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拨算盘磨出的。
他望着她垂落的睫毛在茶汤里投下的影子,喉间发紧:“你今天在码头,看出他是日谍了?”
“银戒内侧的刻痕太新,像刚用酸蚀出来的。”苏若雪将白天收在袖中的帕子展开,帕角沾着靛蓝布纤维,“杂役制服的染料,虹口染坊用的是日本‘松本’靛青,气味里有股松节油味。我替他撑伞时离得近,闻到了。”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眉心。
他想起方才仓库里男人看“茶叶箱”时的眼神——不是商人看货物的审视,是猎人确认猎物位置的贪婪。
“真正的重庆特派员该是三天前到的,”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他们截杀了真特派员,冒名顶替来查‘凤凰火种’。”
苏若雪的手在炭盆上方顿住,火星子溅在她手背,烫出个小红点。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那我们就将计就计。他要找‘火种’,我们就给他个假线索;他要探同盟,我们就撒张网。”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顾承砚眼底有光。
他伸手覆住她被烫红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那点红:“明儿我摆宴招待‘李特派员’,借口交接文件。你去账房放风,说同盟章程快拟好了,要上报重庆——他肯定坐不住。”
苏若雪点头,发间的珍珠簪子晃了晃:“我让阿福在茶里加半盏朱砂,他若真是日谍,必定要把消息传出去。朱砂混着茶水,墨迹会发暗,我们能顺藤摸瓜找到联络点。”
顾承砚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耳垂:“我夫人这脑子,当账房真是屈才了。”
苏若雪耳尖泛红,却板起脸:“少贫嘴。去把你那身旧长衫换了,明儿要穿得体面些——别让狼崽子看出破绽。”
次日正午,顾家别苑的雕花厅里飘着蟹粉狮子头的香气。
李慕白摸着青花瓷碗沿,目光在顾承砚腰间的怀表链上顿了顿——那是方才“不小心”露出来的,刻着“西南实业同盟”的银链。
“顾先生这怀表链倒是别致。”他夹了一筷子桂花糯米藕,甜香在舌尖漫开。
“苏小姐挑的。”顾承砚笑着替他斟酒,“她说同盟的人,身上总得带点记号。”他突然皱起眉捂住心口,“对不住,这两日旧疾犯了……”
“顾先生快歇着!”李慕白忙起身搀扶,目光却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西南实业同盟章程(草案)》几个大字刺得他瞳孔发亮。
顾承砚被丫鬟扶着离开时,瞥见苏若雪站在廊下,正将一叠账本递给账房先生,声音清亮:“这部分要誊抄三份,一份送重庆,一份存商会……”
月上柳梢头时,账房的窗纸泛起幽光。
李慕白贴着墙根摸过去,腰间短刀硌得肋骨生疼。
他听见更夫敲了两下梆子,便摸出铁丝捅门锁——“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烛台上的蜡烛燃到半寸,照见案头整整齐齐码着的“章程”。
他刚抓起纸页,后颈突然一痛——是枪托。
“李组长好兴致。”顾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碴子似的冷,“这章程好看吗?”
李慕白想转身,却被按得更低。
他看见自己方才碰过的纸页上,朱砂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原来所谓“章程”,是用掺了朱砂的墨写的。
“说,谁派你来的?”苏若雪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手里捏着他方才藏在瓦缝里的密信,“虹口的染坊老板,还是特高课的中村?”
李慕白的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望着顾承砚指间的银戒——正是白天他戴的那枚“金陵商会”戒指,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华中实业统管会……”他哑着嗓子,“他们说顾承砚是绊脚石,要么策反,要么……”
“要么除掉。”顾承砚替他说完,将戒指狠狠砸在桌上,“可他们忘了,绊脚石踢急了,是会硌断脚的。”
天刚蒙蒙亮,顾承砚正往炭盆里添李慕白的密信。
苏若雪捧着铜盆进来,盆里浸着刚熨好的长衫:“码头送来封电报,说是重庆急件。”
顾承砚擦了擦手,接过电报。
泛黄的纸页上,墨字力透纸背:“速赴渝,委座召见。”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昨夜李慕白最后那句话:“你们保得住‘火种’,保得住自己吗?”风卷着晨雾扑进来,吹得电报纸页簌簌响,像谁在敲命运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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