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的指尖在收报机按键上微微发颤。
耳机里最后一声“滴答”消散时,她后颈的薄汗已经洇湿了月白色的立领。
阁楼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而她却像被钉在了木椅上,直到发报机的余温透过掌心传来——那是顾承砚独有的节奏,短音比常规快半拍,长音尾音总带着一丝克制的震颤。
“若雪姐!”小丫头阿桃端着姜茶推门进来时,正好看见她把耳机往桌上一扣,茶盏“当啷”一声撞在漆盘上。
苏若雪抓起案头的铜锁日记本,锁孔里插着的钥匙还带着体温:“去叫黄包车,现在就去法租界福煦路。”她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月白色缎面披风,珍珠盘扣在指尖转得飞快,“告诉车夫,要跑赢今晚的月亮。”
阿桃被她的急切模样惊得茶盏差点落地:“可……可都亥时三刻了,军统办事处……”
“他们要破译‘J.K.007’的密电码。”苏若雪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顾先生在雨里发报时,松本正雄的怀表指针已经转到了九点十七分。”她抓起桌上的牛皮纸档案袋,封条上“沈仲明资金往来”的毛笔字被她捏出了褶皱,“等译电专家到,你帮我把这些账本再对一遍——上个月他通过汇丰银行转去东京的那笔十八万,要确认是‘绸缎贸易’还是‘军粮预付款’。”
黄包车的铜铃在弄堂里撞出清脆的响声时,苏若雪已经坐在军统办事处的木凳上。
值班的小干事被她怀里的档案袋压得直踉跄:“苏小姐,您这是……”
“我要见陈站长。”她摘下手套,露出腕间那串顾承砚从苏州带回的沉香木珠,“或者,至少让译电科的张师傅来——他看得懂顾先生的密语。”
而此刻的顾承砚,正坐在虹口日商俱乐部的鎏金屏风后。
水晶吊灯在他金丝眼镜上投下冷光,对面松本正雄吐出的雪茄烟圈里,沈仲明西装的第三颗纽扣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
“顾先生对‘鹰眼计划’的见解,实在令人钦佩。”松本夹着雪茄的手指在檀木桌上敲出有规律的节奏,“只是听说,当年南京失守时,有位周姓情报员……”
“松本先生记错了。”顾承砚端起茶盏,青瓷冰裂纹在他指节下泛着幽光,“真正熟悉‘鹰眼计划’的,应该是沈经理。”他放下茶盏时故意碰歪了松本的银质烟盒,在金属碰撞声里,他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弦,“上个月您让我查的苏州纺织厂资金缺口,账本里夹着半张东京三井银行的汇票——收款人是‘周怀仁’。”
沈仲明的喉结猛地动了动。
他扶眼镜的手在颤抖,金丝镜腿压得鼻梁泛起红痕:“顾少东家这是……”
“周怀仁是周怀恩的哥哥,三年前在南京牺牲的军统特工。”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叠文件,最上面那张是周怀仁的烈士证书,“三井银行的汇票备注栏写着‘系统维护费’——而‘J.K.007’的服务器,恰好需要每月支付维护费。”他把文件推过檀木桌,“沈经理,您说这是巧合吗?”
松本的雪茄“啪嗒”一声掉在水晶烟灰缸里。
他盯着文件上三井银行的红色印章,瞳孔缩成了针尖:“沈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沈仲明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西装前襟:“松本先生,这是顾承砚的阴谋!他……”
“上个月十五,您在霞飞路咖啡厅见了个戴灰礼帽的男人。”顾承砚翻开第二页文件,上面贴着一张模糊的照片,“他是重庆派来的联络官,手里拿的牛皮纸袋,和您三天后交给松本先生的‘江南纺织业调查报告’,封条纹路完全一致。”他的指尖重重叩在照片上,“您既替大日本帝国做事,又向重庆传递情报——这叫双面间谍,还是叫……”他顿了顿,“叛徒?”
松本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抓起桌上的武士刀鞘砸向沈仲明,木鞘结结实实地磕在后者肩头:“八嘎!”
混乱中,周怀恩的身影闪到会议室门口。
他摸出藏在袖中的信号弹,“砰”地打向天花板,在红色火光里,他反手扯断墙上的电话线,又把怀里的干扰器往桌底一塞——那是顾承砚让苏若雪从无线电行搞来的零件,能让三公里内的发报机全部失灵。
“顾先生,请!”周怀恩抄起椅垫砸向冲过来的保镖,转头时额角已经渗出血丝,“我哥的怀表在您那儿,替我保住它!”
顾承砚趁机抓起桌上的文件副本,在保镖的拳风里侧身闪过。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信笺——那是离开顾宅前写的,墨迹还带着苏若雪研的松烟墨香。
他把信往松本面前一丢,转身时听见沈仲明的尖叫混着松本的怒吼:“顾承砚,你逃不掉!”
黄浦江的晨雾漫上码头时,顾承砚的长衫下摆还沾着昨夜的血渍。
他站在渡轮甲板上,望着海关大楼的钟楼指针指向八点一刻——苏若雪向来会在这时候捧着桂花糕来接他,月白色披风在晨雾里像一朵浮动的云。
可今天的码头空无一人。
他踩着青石板往商会走,转过街角时,看见朱红漆门前站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男人。
对方手里捏着一份文件,牛皮纸封面上“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烫金大字,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顾承砚的脚步顿了顿。
他摸了摸内袋里半块银链,那是周怀恩哥哥的遗物,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穿中山装的男人抬起头,目光像一把淬过冰的刀:“顾先生,重庆来电。”
他伸手接过调令时,指节在牛皮纸上压出浅浅的痕迹。
风卷着黄浦江的潮气涌来,吹得封条上的军统印章猎猎作响,而商会门楣上“顾氏绸庄”的鎏金匾额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新鲜的刀痕——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正无声地渗着暗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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