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裹住顾承砚的每根神经。
他背贴着铁柜,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指尖的裂缝突然硌得生疼。
那是方才铁柜被撞开时崩裂的缝隙,宽度刚好容得下一根食指。
"苏州河..."他闭了闭眼睛,苏若雪在账册里写的那句"老钱庄地窖连通苏州河"突然炸响在耳边。
三个月前他带着学徒摸遍老钱庄地下三层时,确实在最深处的砖墙上摸到过潮湿的苔藓,那是河水渗透的痕迹。
可陈启明刚才锁死了暗门,现在唯一的生机,是头顶那道被陈启明刻意留着的通风管道。
他慢慢蹲下,手掌贴着地面摸索。
方才踢飞的断砖还在脚边,边缘锋利得扎手。
陈启明的脚步声已经上了楼梯,现在应该站在地下室入口处,借着头顶小窗透进来的月光看怀表——这是他的习惯,每次得意时总爱摸那根银链。
顾承砚数着脚步声的频率,判断对方距离自己大约七步远。
"氧气够撑到天亮吗?"陈启明的笑声混着金属门轴的吱呀声,在地下室里荡开。
顾承砚的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凹凸——是通风管道的铁栅栏,三指宽的缝隙,足够让他侧身挤进去。
他记得三天前检查时,这管道通向二楼的杂物间,而杂物间的窗户正对着后巷,只要爬出去就能绕到陈启明背后。
心跳声突然加快。
他解下腰间的勃朗宁,保险栓"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陈启明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传来"嗤"的冷笑:"顾先生,你该学学怎么藏好枪套的摩擦声。"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迅速扯下衬衫下摆,缠住枪管消音,然后抓住铁栅栏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锈蚀的铁皮在掌心刮出血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猛地一拽——"哗啦"一声,栅栏带着半块墙皮掉下来,扬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
"果然在这儿!"陈启明的枪响了,子弹擦着他耳尖打进墙里。
顾承砚借着枪声的方向,弯腰钻进管道,后背蹭着生锈的铁皮,疼得他倒抽冷气。
管道里霉味更重,他憋着气往前爬,能听见陈启明踹翻木凳的声响:"顾承砚!
你爬不了多远——"
突然,管道尽头透进一线微光。
顾承砚的膝盖撞上硬物,摸索着发现是块松动的砖。
他用勃朗宁枪托砸了两下,砖块"咚"地掉进杂物间,混着细碎的瓦片声。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跃出管道,正撞在一堆破木箱上。
月光从脏玻璃窗外斜斜切进来,照见陈启明的背影。
他站在地下室入口处,左手还握着冒烟的柯尔特,右手举着遥控器,红色按钮在指腹下泛着冷光。
顾承砚的呼吸骤然收紧——那遥控器不是刚才按过的那个,陈启明居然藏了备用的!
"你以为我只有一个?"陈启明像是听见了他的心跳,突然转身,枪口精准地对准他眉心,"松本先生说过,对付聪明人要留三重后手。"他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针尖,"现在,你要么看着我发信号,要么..."
"要么看着你先死。"顾承砚的声音比他更冷。
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裤袋,那里装着方才从铁柜裂缝里抠出的半片碎瓷——边缘比匕首还利。
陈启明的枪口晃了晃,显然没料到他会出声挑衅。
就在这瞬间,顾承砚弯腰抓起脚边的木箱,猛地砸过去!
"砰!"木箱在陈启明身侧炸开,木屑飞溅。
他借着这个空档扑过去,碎瓷划开陈启明持枪的手腕,鲜血溅在月白长衫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陈启明痛呼一声,柯尔特"当啷"掉在地上。
两人滚作一团,顾承砚骑在他身上,膝盖压住他的胳膊,碎瓷抵在他咽喉:"遥控器呢?"
"在...在我怀表里。"陈启明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滴进衣领。
顾承砚扯过他的银链,怀表"啪"地弹开,里面果然嵌着个更小的遥控器。
他刚要去按,楼下突然传来"滴滴"的蜂鸣声——是苏若雪的发报机!
"顾先生,你未婚妻比你更聪明。"陈启明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她以为伪造军统密报就能抓我?
松本的人已经截获了——"
"闭嘴!"顾承砚的碎瓷又压进半分,"双子星的最终指令是什么?"
陈启明的笑声突然变了调,像夜枭在啼:"你以为阻止了我,就能改变大局?
上海的工厂、码头、银行...每根血管里都流着我们的血。
这只是开始——"
"叮铃铃!"楼下的电话突然炸响。
顾承砚的余光瞥见窗台,月光照亮了苏若雪常戴的翡翠镯子,正躺在窗台上微微发亮。
那是他今早塞给她的,说"万一走散了,就把它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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