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水面,吹皱了一江春水。
小船在水道上摇摇晃晃地行进,船头的木桨击打水面,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像是一首轻快的歌谣。李明衍斜倚在船头,望着江岸两侧葱茏的绿色,恍若隔世。
离开韩国已有三日。
船上,李明衍倚着舱栏,目光投向远方,离开韩国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黄老爷子的荒坟孤立在山野,禹工遗迹化为灰烬,韩王与中庶子的嘴脸令人作呕。过去几日在韩国的经历仍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几人虽各有心事,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船尾,邓起撑着长篙,有力地推动船身前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韩谈则坐在船头,目光如鹰隼般犀利,警惕地扫视着两岸。自从离开韩国,他的神态愈发沉默,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担。
"李先生,前方就是着名的鸿沟了。"韩谈站在他身旁,打破了沉默。这位曾经寡言少语的韩国游侠,如今竟成了同行者中最健谈的一个。也许是离开了韩国,心中的枷锁也随之松动了吧。
"鸿沟?"李明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正是。"韩谈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前魏惠王时所建,本为抵御齐楚,引汶水入于济水,也进而成就了大梁的繁华。"
"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繁盛的水系。"李明衍站起身,眺望远处纵横交错的水道网络,"这些水道,竟比咸阳的街道还要密集。"
邓起从船舱内走出,闻言嗤笑一声:"不过是一条水沟罢了,比起我大秦的水利,怕是差得远呢。"
韩谈眉头一皱,似乎想要反驳,却又忍住了。李明衍注意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轻咳一声打圆场:"我倒想见识见识这魏国的水利。毕竟各国情形不同,水利之道也各有千秋。"
船继续前行,水道两旁的景象渐渐变得繁忙。一艘艘满载货物的商船缓缓驶过,船上的商贾衣着华丽,笑语喧哗。岸边是熙熙攘攘的码头,劳工们汗流浃背地装卸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
阿漓也从船舱走出,一袭白衣在阴沉的天色中格外醒目。她的眼睛敏锐地扫视着两岸,忽然轻声道:"李先生,你看岸边那些石块的排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道的两边,石块整齐排列,形成有规律的弧形,与水道相得益彰。船只行驶至弯道处,水流明显放缓,前方却能看到更多的船只在井然有序地等待通行。
"有意思。"李明衍眼前一亮,走到船头细看,"这些弯道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工设计的。"
阿漓点点头,又指向岸边:"你看那些台阶和步道。"
李明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每处弯道的内侧,都修建了宽敞平整的石质步道,上面不时有纤夫拉着船只缓行,或有商贾脚夫搬运货物,井然有序。
"我们秦国水利多为直线,讲究最短距离引水灌溉。"邓起撑着长篙走到船头,皱眉道,"这弯弯绕绕的,反倒增加了行船距离,莫非魏国水工不懂这个道理?"
韩谈投给邓起一个冷淡的眼神:"非是不懂,而是各国水利理念不同。秦国以军事立国,水道求快;魏国却重商贸,这些弯道便是为商船而设。"
李明衍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弯道使得船只自然减速,便于停靠和调头,同时拓宽的岸边方便装卸货物和人员行走牵引。"
他站在船头,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水利工程,而是一套完整的商业水路系统。无怪乎大梁能成为天下商贾云集之地。"
阿漓点头赞同:"秦地水利以灌溉为主,大河湍急;这里却讲究'水清缓,路便民',处处为商贾考虑。"
船只驶过一个宽阔的湖泊,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怔住了。数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漂浮在湖面上,形成一座"水上城市"。船与船之间搭着木板,人们自由穿行其间,贸易往来,俨然一个巨大的水上市集。
"此湖叫做圃田泽,乃魏国水系枢纽。"韩谈解释道,"前魏惠王修建鸿沟后,魏国重心东迁,大梁一跃成为膏腴之地。"
他顿了顿,目光瞥向邓起,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锋芒:"不过也正因如此,魏国失去了对河西之地的重视和掌控。在河西被商鞅带兵打败,精锐的魏武卒被斩首数千。从此魏国和秦国交战,便是败多胜少了。"
韩谈的眼神中带着挑衅,仿佛要借此发泄离开韩国以来的郁闷。
邓起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弄得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快:"这魏国原本也是很强盛的,各国中最先变法,一度打得我秦国喘不上气。"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辩解,"后来秦国发奋图强,也开始变法,才让秦之锐士能与魏武卒媲美并且后来居上。我秦国知耻而后勇,几任君王都力图强国,才有今日之威名。秦国之强,在于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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