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衍听罢,心中翻江倒海。赵王双线作战依然不智,作战失利之后又反责良臣,如此行事,何以用人?而毛遂索性假托自刎,也是看透了君王的本性。
他不禁想到数百年后,袁绍与田丰之事,与此何其相似。河北之地的忠臣良将,均如此刚直贞烈,却又苦于未逢明主。彼时彼刻,又恰如此时此刻。时间流转,人事却似乎永远停滞不前。
"到了公子高这里,"毛遂继续道,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希望,"公子有乃祖父之风,是一门的希望。但出质秦国后突然失去音信,问起秦国只说是逃质获罪,再无消息。今日多亏李先生告知公子下落,我等定当尽力,助公子在秦国脱困再起。"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明衍:"另外,听闻先生想探寻禹工遗迹并联络我前太子,这需获得赵王许可。老夫虽已隐退,但门人尚在,定会助先生运作。"
毛遂突然压低声音,神情变得凝重:"不过,先生需格外留意我赵国朝堂当前炙手可热之人——郭开。"
"郭开?"
"正是。"毛遂点头,"先生之身份必成郭开重点关注对象,原因有三:一是秦国背景引人怀疑;二是水利专长恰逢赵国水利政治化;三是与赢嘉有旧,而郭开对此格外敏感。"
李明衍眉头紧锁,细细思量这番话中的深意。毛遂已经清晰点明了赵国朝堂的权力格局与暗流。郭开此人,看来是赵国朝堂上的新贵,且与赢嘉势如水火。
····
七日后,一位身着官服的上卿,竟屈尊来到魏国馆驿,面见李明衍。此人自称奉命前来,为李明衍引荐觐见赵王。李明衍知道,这必是毛遂在暗中运作的结果。
次日清晨,赵国都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晨雾中。李明衍随上卿穿过宽阔的御道,步入赵王宫。秋日清晨的阳光洒在宫墙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宫墙之内,红柱青瓦,错落有致,显示出赵国昔日的繁盛与气派。
步入大殿,李明衍立刻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大殿两侧的官员泾渭分明:左侧多文官,衣饰华丽,头戴高冠,腰悬玉佩,面色白皙;右侧多武将,装束简朴,或着轻甲,或披战袍,面容坚毅,目光如炬。举荐他的上卿立于左侧,看来是文官一派。
更有意思的是大殿中央,站着一群衣饰介于华丽与简朴之间的官员,表情谨慎,似乎刻意保持中立。李明衍暗自观察,将这复杂的政治生态尽收眼底。
高台上,赵王端坐于龙案之后。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着黑色龙纹朝服,头戴冕旒。然而,他的眼神却不似君王般沉稳有力,反而游移不定,时而望向左侧领头的中年大臣,似乎在寻求某种暗示。
那中年大臣约莫四十出头,身着玉带长袍,头戴紫金冠,面容温和,举止端方。他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却不言不动,仅以目光掌控着殿内气氛。李明衍心中了然,此人必是毛遂所说的郭开。
"臣李明衍,拜见大王。"李明衍按照礼仪深深一揖,静待君王垂询。
大殿内一时肃静,众臣目光或明或暗地在李明衍身上游移。赵王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左侧的郭开,似在寻求指引。
郭开察觉君王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随即迈出半步,向君王行礼后才转向李明衍。
"我王日理万机,容臣代问。"他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先生持信陵君令牌入我赵境,想必与魏国渊源颇深?今日得以觐见我王,不知所为何事?"
这问题看似随意,却字字探骨。李明衍心下一凛,随即平静作答:
"在下本为秦国水工,因家事辞官游历列国。途经魏国时,曾有幸得信陵君府故人照顾,故持信陵君令牌。今入贵国,欲寻访古禹水脉,研习先贤治水之术。"
郭开目光微闪,似在评估此言真伪:"秦国水工?不知先生在秦为何职?又为何弃官远游?"
李明衍敏锐地感受到,郭开对秦国之事,似乎了解并不深入。这与韩国张良、魏国魏般的情况截然不同,他们对李明衍的起落了如指掌。看来郭开在国外的情报网络并不发达,这是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他决定出言试探,看看郭开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在下曾主持秦国都城水利改造,后因家人卷入宫廷争斗获罪,为保全性命,遂失爵位。"
李明衍谨慎回应,观察着郭开的反应。
郭开若有所思地点头:"噢?都城水利?"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国多有质子在秦国都城居住,王子嘉更是曾参与秦国朝堂,先生既在咸阳为官,可曾与我国王子公子有所交集?"
李明衍心中暗喜,验证了自己的假设。郭开在国外的势力确实有限,信息渠道也不通畅。这是个可利用的弱点。但郭开这一问看似随意,却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赢嘉,且在暗示赢嘉与秦国朝堂多有牵连,殿中气氛顿时紧绷。几位老将面色微变,中立派官员更是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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