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燕都蓟城北郊的华阳别馆灯火通明。
此处原为燕昭王时期接待贤士之地,如今被姬丹重新修缮,专门用来款待李明衍一行。
别馆依山而建,主厅高台宽敞,铜灯悬檐,陈设简约却不失气势。燕国风格与中原迥异,厅内铺设狐狸、貂皮织成的毡垫,四周陈列着粗犷的青铜器皿,墙上挂着几幅北地山水图,笔法苍劲有力。厅中央设有一座火炉,铜制兽足炉身上雕刻着纵横交错的水纹,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
殿中央,古朴的漆木长案依次排开,燃着兽油的青铜灯台将整个大厅照得通明。侍女们身着窄袖短衣,脚踏皮履,安静地在宾客旁守候。
"先生,燕国虽不如中原富庶,但这'列贤宴'却是先祖昭王传下来的规矩,以表对贤者的敬意。"姬丹身着深紫色玉带束腰的锦袍,头戴金丝线编织的冠冕,站在厅中央热情相迎。他特意换下了前几日日间的行装,显得尊贵而庄重。
李明衍恭敬地抬手回礼:"殿下过誉了。"他也换上了侍从准备的燕国式样的深色袍服,领口处以青绿色丝线勾勒水波纹饰,腰间系一条窄版玉带。这套装扮虽简洁,却显示出主人对客人的尊重——燕国虽处北方边陲,但保留了周礼的精髓,宴饮之礼尤为讲究。
姬丹引领李明衍到上座,随后向他介绍陆续到场的燕国重臣。
"这位是我国太傅鞠武。"姬丹指向一位年逾六旬的白发老者,"鞠太傅辅佐我两代君王,为燕国中流砥柱。"
鞠武身着素色深衣,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但双目炯炯有神。他朝李明衍深深一揖:"久闻先生大名,鞠武有礼了。水利之道关乎民生,先生不远千里而来,实乃燕国之福。"
李明衍连忙回礼:"太傅谬赞了。贵国地处北疆,水患与旱患并存,治水难度实非中原可比。"太傅德高望重,是真正的社稷之臣。能得太傅支持,是我的荣幸。"
鞠武捋须微笑:"先生谦虚。老朽已命人整理燕国水志,明日即可呈上。"
姬丹继续介绍:"这位是秦勇将军,乃先将军秦开之子,现掌我燕军北疆一部。秦将军父子两代开拓辽东,功勋卓着。"
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武将上前。秦勇约莫四十岁上下,着铁色细鳞甲,腰佩宽剑,面容坚毅,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拱手行礼,声如洪钟:"秦勇见过李先生。听闻先生在赵国代地设计的水利系统帮助李牧将军强军,在下敬佩。"
李明衍略感惊讶:"将军知道代地水利系统?"
秦勇粗犷一笑:"燕赵两太子交好,嘱咐我与李将军书信往来,交流军事。李牧将军曾在信中盛赞先生的水利设计如何助其军事布局。先生若能在燕地施展才华,必能造福边塞百姓,增强我军防御。"
李明衍施礼回应,姬丹又将他引向另一人:"这位是樊於期将军,原为秦国名将,现为我燕国上宾。"
李明衍转身,只见一位四十余岁的瘦高男子静静站立。他身着简朴的黑色长衣,腰间束着一条旧皮带,面容沧桑,眼神锋利。
樊於期拱手行礼,声音低沉平静:"在下樊於期,见过先生。"
"樊将军……"李明衍感觉这面容好像曾经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
似乎看出李明衍的疑惑,樊於期平静地说道:"李先生面熟,莫非我们曾在秦国相见?在下确实因长安君之变未成逃亡,幸得太子收留。"
李明衍盯着樊於期的面容,突然心中一震——眼前这位面容沧桑的男子,原来是当年成娇之变时,他看到的持长戟冲杀的那位秦叛军猛将!当时局势混乱,他只远远一瞥,如今再见,确是同一人无疑!
李明衍面上却不露声色:"原来是樊将军,久仰大名。当年在泾水畔,我确实曾远远看到将军英勇搏杀的身影。"
樊於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淡淡地回礼:"往事不值一提。如今在下只愿燕国能强盛起来,与秦国一决雌雄。"
宴席开始,侍从们端上一道道北地特色菜肴:辽东鱿鱼、海参、山林野味,以及燕地特有的粟米黄酒。姬丹亲自为李明衍斟酒,笑道:"燕酒虽不如楚酒醇厚,却有一股独特的烈性,先生尝尝。"
李明衍接过酒杯,轻抿一口,只觉烈火入喉,随即化为一股暖流,与中原酒的醇厚不同,燕酒更为直接、澄澈,如同燕国人坦荡的性格。
"好酒!"李明衍赞道,"燕酒如燕人,刚烈中见真性。"
姬丹举杯相和:"先生懂得燕人性情,难得!来,我敬先生一杯,感谢先生不远万里来我燕国。"
席间宾主尽欢,话题从水利技术到各国风土人情,再到军政大事,无所不谈。席间,李明衍细细观察这场宴会的氛围。与他在韩国和魏国见识的朝堂聚会不同,燕国的氛围更为紧凑、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然。重臣虽少,却齐心协力,言谈间尽是为国为民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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