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衍面露尴尬,正欲解释,却听淳于璜沉声开口:"秦王难道不想得到天下吗?"
短短一句话,竟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公子肃的脚步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身,眯起眼睛打量淳于璜:"你什么意思?"
淳于璜不卑不亢,仰着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如果秦王志在天下,为何用你这样的人?"
庭院内一片寂静,连书生们都停下了笔,空气仿佛凝固了。公子肃冷冷地盯着淳于璜,半晌才道:"你这人,说话很有意思。"
淳于璜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挺直了腰背:"我兄弟二人,在齐国,本已享有荣华富贵。如果不是为了秦王大业,何必来受你这眼浅之人的冷遇?"
见公子肃仍沉默不语,淳于璜乘胜追击:"我兄长乃即墨大夫,虽为大夫,实为一城之主,不次于上卿;我虽为盐官,却掌齐国五分之一的收入。我们这样的人,即使是李先生这样的天下大才,都礼遇有加。"他声音陡然提高,"你既然为秦王做事,为何反而把贵人挡在门外?岂非秦王用人不当?"
这番话语如同水利工程中巧妙设计的闸门,既强硬又精准,断了对方退路,又留出了进的空间。李明衍暗中赞叹淳于璜的辩才,可惜这等才华,却用在了不义之事上。
见双方僵持不下,李明衍适时出面调停:"公子肃一定是谨慎起见,不确定淳于兄弟的真伪,故而相迎不便。我来担保,兄弟二人情真意切,请公子肃勿要见疑。"
淳于煊这时也开口了,声音略显颤抖:"正如李先生所言,我二人今日便服轻车而来,已是赌上清誉。如果公子还要存疑,我们便走吧。"说完作势欲走。
公子肃目光如炬,忽然厉声喝道:"且慢!"他用眼神示意仆从,一名着素衣的仆人迅速出门而去。片刻后,仆从返回,向子彻微微点头。
公子肃脸色渐渐缓和,像融雪入江,拱手道:"失礼了。请三位入内详谈。"
淳于兄弟相视一眼,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
进入后堂,光线忽然明亮许多,四壁挂满了地形图册,绘制精细的河川水系纵横交错,其中尤以齐地水脉最为详尽。厅中案几上摆放着数卷竹简,旁边陈列着几方玉印,灯光下泛着寒光。
公子肃忽然神态一变,方才的傲慢消失无踪,转而恭敬地向淳于兄弟拱手作揖,姿态恰到好处,既显贵胄之礼,又不失谦逊:"小子不才,怠慢了两位贵客,请两位万勿介怀。"
淳于兄弟脸上堆满笑容,连忙回礼。
淳于煊肥硕的面颊因兴奋而微微颤动,脖颈微微前倾,姿态比对方更低几分,额上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若非公子如此慎重,我等也不信公子担此大任。谨慎行事,正是大谋之人的气度。"
淳于璜虽也施礼,但腰背挺得笔直,眼中精光闪烁,在恭敬中不减傲气,仿佛一泓深潭水,表面平静却暗流涌动。
公子肃埋怨地转向李明衍:"李兄,下次有这种安排,请千万提前告知啊。不然像今日这般引起误会,如何不让贵客埋怨我大秦礼数不周?"他语气似责备,却又不失亲昵亲近,恰好展现出与李明衍的密切关系。
李明衍观察着子彻的表演,暗自点头。这个年轻人变脸之快,角色转换之自然,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冷傲只是做戏。此时子彻的眼神柔和,笑容自然,唯有在看向淳于兄弟时,瞳孔深处偶尔闪过一丝寒意,如水下暗礁,稍纵即逝。
淳于璜主动缓和气氛:"以公子的身份,谨慎行事本是应当。也不必埋怨李兄,李兄也是被我们催的紧了。"他这番话既给李明衍解围,又暗示自己理解公子肃的处境,一石二鸟,一下子拉进了大家的距离。
"哎呀,我就是一个水工,"李明衍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状,"哪里懂得你们这些上官的做事方式?这事都怪我考虑不周。"李明衍随即谦逊笑道:"既然你们都已相识,那我就不便打扰,先去忙我的事情。近日正想写写书,记录下即墨的风土人情。"
这个借口既合理又不引人怀疑——作为一个周游列国的水工,记录各地水文地理正是分内之事。
淳于煊起身笑着说道:"今日劳烦李先生了,若无先生引荐,我兄弟二人哪有今日良机?"
"正是,李兄请先自便。"公子肃也道,"改日再设宴答谢李兄。"
三人笑脸相送,李明衍拱手告退,迈步出门。离开院落后,只见韩谈已备好马车,静候于不远处的槐树下。
"先生,如何?"韩谈轻声问道,眼中闪烁着探询的光芒。
李明衍登上马车,回望那院落一眼,目光如秋水般平静,却又深不可测:"此事已有三成。"
喜欢川流不逝:我在古代修水利请大家收藏:(www.shuhaige.net)川流不逝:我在古代修水利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