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机对准展柜那片光滑的玻璃,一道幽蓝的光束如蛇信般吐出,倏地投射其上,精准得令人心惊,恰好覆盖住那排静静陈列的道尺。光影瞬间开始了一场诡谲的共舞,展柜里道尺的影子与光幕上跳动的数据、文字彼此纠缠、扭曲、重叠。就在这光怪陆离的交错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玻璃表面竟鬼使神差地勾勒出一个无比清晰的“虚”字!那字迹,锐利如刀,带着刺破一切虚妄的寒光,猛地刺穿了整个展厅那层温情脉脉、虚假得令人作呕的祥和面纱。
这瞬间的“擘画”,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他心头,那股快意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席卷而去。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突、咆哮,那声音如同远古巨兽在苏醒,暗流汹涌,充满了原始的、令人战栗的力量。
然而,这极致的沉醉像一层厚厚的蜜糖,黏住了他的感知,让他完全忽略了身后空气正悄然凝结,仿佛有冰冷的触须在试探着靠近。更未察觉到,那双带着几分猫科动物般谨慎与试探的脚,正踏着几乎无声的步子,一步步向他逼近。
恰在此时,一个甜腻得如同掺了十斤糖精、再挤出来的人工合成蜜糖般的声音,突兀地刺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它从背后飘来,带着一种训练有素、完美到令人牙酸的、毫无真实温度的职业微笑:“各位请看,这把刻着1978年份的老道尺,它曾参与过……”
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了喉咙。因为就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那笼罩着展品的幽蓝光幕,骤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镜面,剧烈地扭曲、褶皱起来!林野手机上投射的数据曲线,像是被引爆的火山核心,瞬间“轰”地炸开!先前温柔的蓝光被彻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到几乎灼伤眼瞳的猩红波纹。那猩红如同活物般在展柜玻璃上疯狂地炸裂、扭曲、膨胀,它不是一种色彩,更像是一道道凝固在时空里的无声嘶吼,蛮横地扑向那个刚刚浮现的“虚”字,将其彻底撕得粉碎,化作一片吞噬一切光明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混沌。
“啊——!”
这声短促的惊呼,仿佛被无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咙,又骤然撕裂开来。刹那间,人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躁动猫群,炸开一片尖锐刺耳的骚动。无数脑袋猛地拧转,目光“唰”地聚拢,如同被施了魔法的探照灯,带着惊惧与好奇,死死钉在林野身上,仿佛要将他活活钉穿。
人群如同退潮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拨开,露出中间那道缝隙。一个保安队长,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浓稠的墨汁,肌肉虬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蛮牛,硬生生从人缝中挤了出来。他大步流星,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发颤,径直逼近林野。那眼神锐利如新出鞘的淬毒匕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威压,飞快地在他身上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然而,就在这迅疾的扫描中,他的目光猛地一顿,如同被强力磁石死死吸住的铁屑,再也挪不开了——那聚焦点,正是林野镜片上那一抹幽幽的绿光!
那是他父亲秘密改造的防辐射眼镜启动时的征兆。那一点绿光,起初微弱,却在保安队长的注视下,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危险生物,骤然在瞳孔深处苏醒。它不声不响,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脊背窜起细密寒意的信号,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危险。
林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握紧了手机,目光牢牢锁住展柜里那把1978年的老道尺。那把道尺的游标,卡死在-0.3mm的刻度上,像一个无法磨灭的耻辱印记,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与之对应的电子铭牌,毫无征兆地跳转了,屏幕上开始疯狂闪烁——那是已故工友张明遗落的键盘敲击记录,F5刷新键与DELETE键如同着了魔一样交替闪烁,仿佛死者不甘的灵魂在作祟。
张明,那个最早发现数据猫腻,却最终被“优化”掉的可怜人,他的身影瞬间在林野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林野知道,这一切都是段长为了掩盖血淋淋的真相而精心编织的谎言,而现在,他要亲手撕开这个丑陋的盖子。
保安队长已经逼近到林野面前,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冷笑:“小子,你在干什么?这是破坏公共财物,扰乱公共秩序!”林野猛地抬起头,直视着他,以及他身后那些或好奇、或茫然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你们在展示虚假的安全!这些道尺背后,是多少工友用血汗和健康换来的沉默代价!”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炸开,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人群在短暂的骚动后,渐渐安静下来。讲解员脸色发白,努力想恢复镇定,但她的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林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机,趁保安队长分神的刹那,身体猛地一矮,假装系鞋带。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展柜底部摸索,然后精准地将一个微型录音笔卡进了缝隙。录音笔里循环播放着张明当年深夜加班敲击键盘的“嗒嗒”声,那单调而执拗的噪音,在死寂的展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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