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同时,投影屏幕终于“嗡”地一声亮起,如同死寂中骤然划破长夜的闪电。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一份记录,而那份记录上,赫然盖着刘成那道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电子签批,以及那令人齿冷的篡改内容。刘成看着屏幕,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他整个人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得像一滩烂泥,“扑通”一声,瘫坐在散落一地、印着庄严红字的《党支部工作手册》上。那条歪斜的领带,不知何时浸染了泼洒出来的冷茶,湿漉漉地、黏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像条死去的蜈蚣,丑陋而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一块生锈的砧板在轨道上涩滞地滑过:“调你去……后勤……”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签完保密协议,就……就行。”
当那叠带着墨香的保密协议被递到林野面前时,他面前的桃木桌上,那把断尺正以一种近乎狰狞的姿态,深深楔入木纹的裂缝。它仿佛不是一把尺,而是一枚不肯愈合的伤疤,与木头融为一体,又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决绝的告别。林野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份协议,只是冷冷地剜了一眼,随即,他拾起那把崩了刃的断尺,尺尖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戾,狠狠地、精准地划破了“保密条款”那四个字。纸屑再次如雪花般纷飞,这一次,它们更像极了信号楼上那些被宣告作废的调度令,带着一种混乱而决绝的末路之美。
此刻,刻写工号的沙沙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沉重地割在凝滞的空气里,割在每个人的心上。窗外,轨道车低沉的轰鸣隐隐传来,那声音不像是机器的运转,倒像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又像是对这室内压抑一切的无声嘲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角落里,老周那饱经沧桑的工具袋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撕裂声,像是旧布绽线。袋口一松,里面那把历经风霜、包浆厚重的道尺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与机油混合的陈腐气味,径直砸向院墙上的标语。“公正廉洁”四个苍劲的大字,“正”字的一角应声崩落,如同被利刃削去了一块尊严。飞溅的水泥块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抛物线,那道裂痕的宽度,竟与那份清单上受贿的金额线,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
仿佛是这崩裂声惊动了沉睡之物,会议室的地板开始传来轻微而诡异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缓缓苏醒。桌面上那五道沉默已久的裂缝,如同被惊动的蛇群,蓦地活了过来,开始缓缓蠕动,贪婪地吞噬着散落的碎纸:
最宽的那道裂缝,宽得刚好是2.3毫米——一个看似精确却暗藏玄机的数字。它像一张巨兽骤然张开的嘴,贪婪而无情,一口便吞没了张明签收物资单时,用那把有误差的尺子量出的、那串经不起推敲的数字。仿佛在无声地冷笑,嘲弄着那份敷衍了事的验收。
而最深处的那道裂缝,则足足有1.2厘米,深得如同一个吞噬光明的无底深渊。它毫不留情地张开,将林野那份被反复驳回、关乎安全的探伤仪升级方案,连同那份方案被漠视的命运,一同无情地吞噬,仿佛在印证,也仿佛在宣判。
那条蜿蜒曲折、如同扭曲铁轨般延伸的裂缝,则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精准,不偏不倚,恰好衔住了那个小巧的U盘。投影屏幕猛地一闪,刺目灼眼的蓝光骤然炸裂,赫然跳出纪委内网的登录界面,宛如一道骤然降临的审判之光,直刺人心。
那个缺了角的“正”字,仿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是启动那排沉默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
坠落的那把道尺并未就此静止,它猛地弹地而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狠狠击中了雾炮机的开关!水雾瞬间汹涌弥漫,如同一张巨大的白纱,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在氤氲的雾气深处,一封举报信的投影若隐若现,如同一个不甘沉寂的幽灵,在空气中幽幽浮动。
几乎就在同时,刘成手腕上的表带突然“啪”地一声脆响,应声断裂!表盘背面那枚黏着的微型TF卡,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囚徒,不受控制地骨碌碌滚进了地缝,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仿佛一个被刻意掩埋、绝不愿被揭开的秘密。
而那保密协议的背面,几处陈旧的茶渍仿佛被这变故惊扰,悄然蠕动、渗出,在林野刚刚刻下的工号旁边,洇染出几个模糊却依旧可辨认的字样——正是纪委红头文件的编号!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暗线,此刻却挣脱了时间的封印,昭然若揭。
当最后一片碎瓷片彻底卡死标语牌的缺口,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脆响时,整面沉默已久的院墙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古老的机关,“咔嚓”一声,剥落了一大块灰皮,像是历史的痂被强行揭开。下面露出的,是1998年老段长题写的“规矩大于天”的旧标语,字迹愈发斑驳。斑驳的“矩”字右下角,当年被铲除的某任贪腐科长仓促签下的名字,竟然还赫然在目!像一道烙印,一道无法磨灭的耻辱印记,在刺眼的阳光下,暴露无遗,诉说着过往的隐秘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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