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阁顶楼,风穿过雕花的窗棂,轻轻掠过檀木屏风,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木的温热气息。
黄铜茶炉“咕嘟咕嘟”地煮着水,腾起的白雾像云丝一样在阁楼里缓缓缭绕,像一幅被风轻轻揉皱的水墨画。
沈青坐在窗边,整个人如一株静水之兰。
他穿着一袭松垮的青衣,袖口微垂,手中茶壶稳稳斟着杯中茶水,动作温雅从容。
对面的严瑾逆光而坐,他的五官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情绪,只是背脊挺直,神情安静得像座山。
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放着一张红底鎏金的请柬,金丝纹路在日光下一闪一闪,宛如火光跳动。
沈青放下茶壶,轻抿一口茶,唇角微翘,语气听不出情绪,是笑意还是试探。
“你今天专程来丹青阁,就只是为了送这张请柬?”
严瑾点了点头,声音平平,甚至有些淡漠:
“嗯。再过半个月,我和诺诺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希望师兄你能来。”
他说得很轻巧,语气淡得像是在邀朋友吃个家常便饭,仿佛这不是什么震动朝堂、修界瞩目的大婚,而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热闹喜事。
沈青指尖顿了一下,眼神波动了一瞬。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请柬,又抬眼看向严瑾,语气低了几分:
“皇宫那边……你知道了吧?严宽,已经被打进天牢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你爹?”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茶水里,荡起几圈涟漪。
沈青不是在责问,更像是在试探,又带着一点不解。他是真没想明白——严宽被拉下马的这几日,严瑾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个眼神都没波动一下。
这种冷静,简直不像他。
可严瑾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必要。”
沈青的目光更复杂了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
“我本以为……你这次来,是想让我出手帮你救人。”
“不是。”严瑾唇角轻轻一勾,笑意淡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我只是……想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沈青挑了下眉,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嗯。”严瑾用手指贴了贴杯壁,茶水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我要是回皇家书院,就得见到诺诺。她太聪明了,我现在这点情绪,她一眼就能看穿。”
他说到这儿,眼里终于浮出一点压抑不住的疲惫,还有……逃避。
“我得想明白,严家的事,要怎么收场。”
这一句出口,阁楼里忽然安静了。
沈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里竟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那个曾经每天笑嘻嘻、张口就来一句“哥们请喝酒”的小子,如今坐在这里,语气沉稳,神情沉静。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面的这个小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某种少年气的欢乐和跳脱,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也会被磨得失去了了棱角。
于是,沈青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劝。
他只是低头,慢慢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又给严瑾的杯盏添满,语气轻得像一片飘落的叶子:
“那你就坐一会儿吧。天色还早。”
严瑾低声道了谢,握紧茶杯,指节微微发白。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在思索,也像在等一个答案。
窗外,风掀起了窗帘一角,阳光斑驳落在茶桌上,像流动的水纹。
那光影里,一半是红绸喜帕,一半是天牢霜雪。
严瑾这一坐,就坐到了夜深。
月光洒落书院,竹影在地上婆娑起舞。
他走在回屋的石板小路上,脚步不快也不慢,这一天他还是没有想清楚要怎么样去处理严家的危机。
走到竹楼前,严瑾忽然停住了。
窗里透出一抹温黄的烛光,光晕在纸窗上淡淡晕开,仿佛屋里点着的不只是灯,而是某种不动声色的等待。
严瑾愣了一下,这会儿怎么还有人?
他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脑海里第一反应:是陈诺。
果不其然。
屋子里暖洋洋的,陈诺已经坐在屋中那张小方桌前,今晚没穿那身金边云锦的大红宫装,而是一袭素净的雪色襦裙。
她的头发简单挽起,鬓角落下一两缕碎发,显得温柔又随意。她正撑着腮看烛火发呆,烛光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听见脚步声,她立刻回头,眼睛一亮,像是月光落进了湖里:“你回来了?”
严瑾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也是刚来嘛!”陈诺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像在邀功,“也就等了你一小会儿。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严瑾下意识就答了:“还没。”
陈诺的眼睛当场一亮:“太好了!”
她一把把严瑾拽到桌边坐下,兴奋得像捡到了宝,然后“哒哒哒”地跑到屏风后,一盘接一盘地端出菜来。
“怎么样,有没有被本公主吓到?这些全是我亲手做的!第一次下厨,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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