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闻言失笑,眼前仿佛浮现出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或许也曾穿着藕荷色的裙子,攥着麦芽糖,用清亮的童音唱着打抱不平的歌谣,发间簪着刚摘下的栀子花,裙摆上还沾着追逐时蹭到的泥土。她想起外祖父说过,母亲出嫁时,嫁妆里藏着一方绣着栀子花的白帕,那是外祖父亲手绣的,每一针都缝着不舍,如今那方帕子正收在她的妆奁里,边角已有些磨损。
正说着,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挤到近前,手里提着的盐袋还在往下漏盐,白色的盐粒掉在她打补丁的裙摆上,像撒了把伤心的泪。"多谢这位小娘子和小公子!"妇人眼圈泛红,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虎娃干裂的嘴唇,将孩子往前送了送,仿佛要将这份感激也传递给孩子,"要不是你们唱那童谣,我家虎娃怕是要跟着我们吃一辈子淡粥了,昨夜里他还哭着说想吃咸蛋呢。"
"是啊是啊!"卖豆腐的王大爷跟在后面,往念璃手里塞了块热乎的嫩豆腐,豆腐上还冒着热气,带着黄豆的清香,"我那瞎眼老娘,念叨着想吃口咸豆腐脑都快半年了,这下总算能遂了她的心愿,一会儿就给她炖上,撒上葱花和盐,保准她能多吃半碗。"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拢过来,有人捧来自家腌的芥菜酱,酱菜坛口的荷叶还带着晨露,掀开时溢出浓郁的咸香;有人给思砚塞了把炒花生,花生壳上沾着炒货店特有的桂皮香,一颗颗饱满圆润;还有个编竹器的老汉,非要把刚编好的蝈蝈笼送给念璃,笼子上还缠着几朵新鲜的栀子花,花瓣上的露珠摇摇欲坠。念璃捧着满手的食物,小脸上笑开了花,糖霜沾到了鼻尖,像落了片晶莹的雪花,眼睛弯成了月牙:"娘你看!他们都夸我呢!"
思砚却郑重地收下花生,煞有介事地对百姓们拱手,小大人般说道:"以后若有盐商再敢涨价,我就帮大家算清账,把他们囤盐的本钱、克扣的工钱都算得明明白白,绝不让他们多赚一文黑心钱!"他晃了晃腰间的算盘,珠子碰撞出清脆的响声,在喧闹的人群中格外悦耳,仿佛在为他的话打着拍子,也像是在为未来的承诺立下誓言。
苏锦璃看着孩子们被百姓们围着夸赞,心里像泡在温蜜里,暖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前世在相府深闺,她连院门前的青苔都看不全,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百姓们围在中央,一声声感谢如暖流涌来。这一世,她不仅护全了家人,还能凭借智慧与勇气帮助旁人,这份被需要的踏实感,比任何珠宝玉器都更让她心安,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重量。
胡伯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捋着胡须笑道:"夫人一家接下来打算往何处去?"他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早已备好下一站的风景。
苏锦璃看向江砚,他眼中映着初升的晨光,带着宠溺的笑意,仿佛把整个江南的温柔都藏在了眼底:"外祖父信里提过苏州的绣坊,说那里的云锦能织出流动的水纹,丝线在光线下会像泉水一样闪烁,想去看看。"
"我要去苏州!"念璃立刻举手,嘴角的麦芽糖黏住了发丝,她却毫不在意,"我要看绣娘绣花,给'糖画'小雀儿绣个花窝,要绣满栀子花,还要绣上我唱的童谣!"
思砚也用力点头,算盘在掌心打得飞快,珠子碰撞声像极了春雨落在荷叶上:"我要去算绣坊的丝线成本,从杭州运生丝到苏州,走运河水路运费要加三成,若是遇上雨季还要再加一成防潮费,还有染色用的苏木、栀子、蓼蓝,每种染料的成本都要算清楚,对了,还要算绣娘的工钱......"
胡伯哈哈大笑,山羊胡翘得老高,仿佛要飞起来,脸上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好!老朽这就去运河码头给你们准备快船,再备上苏州'锦绣阁'的绣线样本,让夫人和小姐看个够,那里的金线可是用真金箔捻成的,在阳光下能晃花眼呢。"他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船票和路引,纸页间还夹着一片干枯的栀子花瓣,虽然颜色已褪,却依然保留着淡淡的香气,"顺便给林老爷捎封平安信,就说夫人在扬州吃得好、睡得香,还替百姓们办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胡万贯那小子的账本我都替他收好了,准保让林老爷看了痛快。"
阳光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在胡家盐栈的檐角上,曾被盐气堵塞的铜铃终于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像是在为这场闹剧画上句点,也像是在奏响下一段旅程的序曲。百姓们提着盐袋渐渐散去,笑声如同珍珠般滚落在青石板上,撞碎在墙角的盐堆里,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向蓝天。苏锦璃看着念璃蹦跳着追逐蝴蝶,小裙摆扫过路边的盐粒,惊起一片细碎的白光;思砚蹲在地上,用树枝在石板上划拉着算盘式,嘴里还念念有词,算珠的影子在他小脸上跳跃;江砚在一旁含笑整理着路引,月白长衫的袖口被风吹起,露出她亲手绣的栀子花纹样,那花纹仿佛在风中轻轻摇曳。这一刻,扬州的风仿佛都带着甜味,那是苦尽甘来的滋味,是正义得以伸张的甘甜,也是家人团聚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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