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繁星点点,琼林宴的金丝楠木大殿内却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殿中的盘龙浮雕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泛着神秘而幽微的光泽,仿佛那雕刻的巨龙随时都会破壁而出,翱翔九天。
思砚,这位新晋的江探花,此刻正被一群身着青衫的翰林簇拥在中央。他腰间那精巧的微型算盘,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轻轻晃荡,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学术交锋奏响独特的前奏。
前排一位老翰林,面容清癯,捻着颌下的胡须,手中的象牙朝笏有节奏地在掌心敲得笃笃作响,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与考量,缓缓开口道:“江探花,老夫敢问,若运米万石从江南至京城,这漕运损耗当如何计算?”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在这喧闹的宴会中,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思砚眼皮都未曾抬动一下,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问。只见他左手悠然探入袖兜,瞬间掏出那把紫檀算盘,动作娴熟而流畅。拇指与食指如灵动的舞者,捏着算珠飞快地拨动起来,刹那间,清脆的“噼啪”声连绵不绝,宛如一首节奏明快的乐章。“运米万石,”他不假思索,张口就来,算珠在梁上跳跃如飞,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正常损耗按三成计,其中水湿占十六分之五,鼠雀侵食占十六分之三,押运官克扣占十六分之七,另有十六分之一为自然挥发。”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数字都如同子弹般精准射出,逻辑清晰,令人惊叹。
周围的翰林们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赞叹。这时,一位年轻的编修忍不住好奇,凑上前去,略带试探地问道:“那...若改用新漕船呢?”
“换船需银八千两,”思砚手中的算珠戛然而止,他抬头瞥了那年轻编修一眼,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可使损耗降至两成。按年运百万石算,三年即可回本,第四年净赚四万两。”他说话间,算珠声与话音完美交织,活脱脱像个上了发条、不知疲倦的小账房,对数字的敏锐和计算的精准,让在场众人无不咋舌。
就在众人沉浸在思砚精彩的回答中时,后排突然有个翰林低声嘀咕起来:“怪了,这小子眉眼间,怎的跟江状元年轻时一个模子刻的?”他的声音虽小,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氛围中,还是清晰地传了开来。
思砚正算到兴头上,听到这话,想都没想便顺口接话:“我爹本就是江砚,怎么了?”
这句话,宛如一颗威力巨大的炸雷,瞬间在殿中轰然炸开。原本喧闹的宴饮声,刹那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戛然而止,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角落的江砚。此时的江砚,正端着酒杯往嘴里送酒,冷不丁听到儿子这话,手猛地一抖,那琥珀色的酒液如失控的溪流,洒了满襟,在月白色的官服上迅速洇出一片片深色的痕迹,仿佛是一幅抽象的水墨画。
翰林院掌院学士见状,“啪”地一声,猛地拍案而起,那紫檀木扶手因用力过猛而剧烈震动,桌上的茶盏也跟着乱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先生气得胡须乱颤,手中的象牙朝笏直直指向江砚,声色俱厉地喝道:“好啊江砚!你竟敢让儿子化名‘江小鱼’参加科举,欺瞒圣上!”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充满了愤怒与斥责,“这可是坏了科举的规矩!”
江砚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无数根针同时扎在背上。满殿文武那如炬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他下意识地看向女眷席,只见苏锦璃正伏在桌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显然是笑得不能自已。旁边的长姐苏清瑶则用丝帕掩着嘴,眼尾都笑出了泪花,可见这一幕有多么令人忍俊不禁。然而,更要命的是,念璃不知何时溜到了殿角,此刻正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大喊:“我哥凭本事考的探花,关我爹什么事!”她腰间还挂着那串醒目的辣椒串,在这庄重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俏皮与率真。
思砚却丝毫不惧,理直气壮地往前一站,手中的算盘被他打得山响,仿佛在为自己的话语助威。“我用化名,是怕别人说我靠爹!”他扬起那张充满朝气的小脸,目光坚定地看向主位上的皇帝,大声说道,“陛下昨日殿试还夸我,说我是靠真才实学,不是靠爹!”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少年特有的无畏与果敢,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皇帝本在跟身旁的太监低语,听到这一番对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连那龙椅都跟着晃了晃。“没错没错!”他手指着思砚,笑得眼泪都夺眶而出,“这小子算学比户部侍郎还精,朕亲自点的探花,跟江砚有什么关系?”皇帝的笑声如洪钟般响亮,打破了大殿内原本紧张的气氛。
江砚看着儿子叉腰怼人的模样,那昂首挺胸的架势,活脱脱就是苏锦璃平日里掀桌子的缩小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用袖口擦着身上的酒渍,对身旁同样一脸惊愕的同僚苦笑道:“随他娘,一点没遗传我的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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