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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寒回到护国公府时,正房里已掌了灯。
父亲鹿鼎季正与太夫人商议寿宴事宜,烛火映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皇后娘娘前日特意问起您的寿辰。”鹿鼎季轻咳两声,将茶盏往案上搁稳,“今年是整寿,再不能像往年那般简朴,娘娘再三嘱咐要办得隆重。”
唐太夫人笑得眼尾皱纹都舒展开来。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便是这对儿女——女儿贵为皇后,儿子又是当朝国公。
此刻望着长子发青的唇色,忙道:“允卿管着六宫已是千头万绪,还惦记我这老婆子。你身子骨要紧,寿宴交给二房邹氏操办便是。”
鹿鼎季刚要应声,喉间突然涌起痒意。他攥紧扶手强忍咳嗽,额角青筋都暴起来。
太夫人急得直起身:“这咳疾怎不见好?定是底下人伺候不周!”
“母亲莫急。”鹿鼎季缓过气来,笑着摆手,“太医开的方子吃着呢,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抬眼瞥见儿子站在珠帘下,忙招手:“寒儿怎杵在那儿?”
鹿寒慢吞吞挪过来,眼眶还泛着红。太夫人最见不得孙子受委屈,搂着人连声追问。
少年却把脸埋进祖母肩头,死活不肯开口——方才他偶然得知父亲与自己竟不是这世间主角,那份骄傲碎得七零八落,偏又羞于启齿。
鹿鼎季倒不追问。男孩子受些挫折未尝不好,只当是历练。正要岔开话头,却听儿子瓮声瓮气道:“阿爹病愈后定要勤练体魄,您还年轻,万不能被那些后生比下去。”
“什么后生?”鹿鼎季一怔。
“就...就是年轻力壮的!”鹿寒想起桑知漪身边那些英武侍卫,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核桃。
鹿鼎季只当小儿胡言,笑着揉他发顶。
......
白怀瑾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想起桑知漪说“对你们都没心思”时挑眉的娇态,唇角不觉勾起苦笑。可转念又忆起她鲜活灵动的模样,心底竟泛起甜——比起前世那个枯槁的桑知漪,如今这朵带刺的玫瑰更教人移不开眼。
他在书房批完最后一份公文。
章家父子的事要吊着办,既能显手段,又能借着商议进展多见见她。待搁下笔时,更漏已敲过三更。
许是念想太深,这夜竟做了个荒唐梦。
梦里回到大婚那日。
他下值特意绕道西市,买回她最爱的滴酥鲍螺。新妇明明馋得直咽口水,偏要端着架子只尝一个。他故意逗她,推搡间双双跌进锦被里。
杏眼蒙着水雾,藕臂上碧玉镯子晃晃悠悠。她身上甜香混着酥酪气息,勾得人喉头发紧。他俯身衔住那瓣朱唇,将蜜糖般的酥酪渡过去。
听她娇滴滴唤“夫君”,听她问“咱们会一直这样好么”,梦里答得斩钉截铁。
醒来时帐顶蟠龙纹在晨光里泛金,枕畔却空荡荡的。
白怀瑾盯着掌心纹路,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腕间温软。
明明是美梦,偏教人怅然若失,在床沿呆坐许久才唤人更衣。
白怀瑾上辈子就收拾过章洪磊父子,这回再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西魏国盐铁买卖全归朝廷管,户部侍郎章洪磊手里攥着全国盐税大权。
盐引买卖利润惊人,商人买盐引时经常行贿,章洪磊这些年没少捞油水。他敢这么干,全仗着背后有晋王撑腰。
这日白怀瑾专程求见太子,把这事儿捅到了楚玉衡跟前。
不过他把桑凌珣那段隐去没说——桑家公子是光明磊落的读书人,不该卷进这些官场争斗里。
太子自打上次卫国公府的事就对白怀瑾另眼相看。那时正是白怀瑾提议往东陵查探军情,又把西境行台往北调,这才及时救了被围困的谢家军。
皇帝为此对太子大加赞赏,连平日风头最盛的晋王都暂时被压了下去。
盐铁可是朝廷的钱袋子,本朝明令禁止私贩。要是真能查出晋王掺和盐税的事,就算父皇再偏爱这个弟弟,御史台那帮人也不会坐视不管。
到时候,自己这太子之位就稳当了。
楚玉衡越想越高兴,上前两步拍着白怀瑾肩膀:“你尽管放手去查,需要什么直接跟孤说。”这位太子看着温和,却不是糊涂人,紧接着又补了句:“要是真能扳倒晋王,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子非你莫属。”
右都御史可是正二品大员,都察院二把手。要真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听见这话,怕是早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可白怀瑾是当过首辅的人,上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面上也就眼波微微动了动,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臣定当尽心竭力。”
他这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倒让太子更看重了。等从东宫出来,白怀瑾脸上最后那点波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要说伴君之道,他上辈子可是吃透了。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动章洪磊——这老东西是晋王的钱袋子,又是户部实权人物,自己现在根基尚浅,贸然出手不是上策。
再说皇帝身体硬朗,要是把晋王党打得太狠,搞不好皇帝为了制衡又要给太子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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