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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听涛轩书房。
厚重的深紫色丝绒帷幕将所有窗牖遮蔽得严严实实,屋内只燃着几支摇曳跳跃的牛油巨烛,却将室内陈设投下大片扭曲晃动的巨大黑影,气氛压抑得如同牢狱。
楚玉浔一脚踢翻了身边一张花梨木高几。
几案上精美的白玉镇纸、玲珑的青瓷笔筒、成套的紫砂壶具,连同那盘只动了两筷的精致早膳,哗啦一声尽数碎裂飞溅。
滚烫的羹汤与瓷片渣滓满地狼藉,刺鼻的油脂混合着墨汁的腥气在窒闷的空气里蔓延开。
“反了!都反了天了!”
他双目赤红,如同濒临失控的狂兽,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来回走。
一身暗紫蛟龙常袍凌乱不堪,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矜贵风流?只有满身的狂躁与戾气。
“赵明诚、王守义……陈谨之!”他咬牙切齿,一个个名字念出,带着刻骨的怨毒与杀意,像是要将这些名字的主人撕碎嚼烂。
“这群疯狗!本王让他们生,他们才得生!本王让他们死,立时就让他们全家变成狗都不啃的白骨!本王纳个低贱商妇,也值得他们这般狂吠?找死!通通都该死!”
他骤然停下脚步,一脚踢在厚重的书案腿上。
沉重的书案竟被这挟怒一脚踹得吱呀晃动,上面堆叠的书卷“哗啦啦”滑落下来,散了一地。
“父王这是老糊涂了!本王是他亲儿子!竟为了这点狗屁倒灶的事,一道谕旨让本王闭门思过?思什么过?!”
他猛地捶向自己的胸口,状若疯癫,“本王何过之有?!过在他们是疯狗!过在那些背后捅刀的小人!”
书案前几步远处,王府长史谢文渊及两名幕僚垂手躬立,如同泥塑木雕,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们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点点声响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外面由御林军把守,王府已成囚笼。
里头这位主子,随时能把他们活撕了。
良久,等楚玉浔的喘息声略略平复几分,仿佛一头暂时舔舐伤口的凶兽,幕僚宋云才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发麻的腿脚,声音发颤,带着无比的谨慎:
“殿、殿下息怒。小人思量再三,此风暴起得太过蹊跷,也太过迅猛了些。”
楚玉浔猛地扭过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宋云,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
宋云吓得双股战战,但还是硬着头皮,将思虑了一夜才敢出口的话说完:“桑氏女被接进府,不过前日的事。那些言官便是要闻风而动,串联构陷,也需时日。可御史台的弹劾,从昨日黄昏到今日凌晨,如同暴雨倾盆,连绵不绝,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观察着楚玉浔的脸色,见他虽仍满脸戾气,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且看内容,无不指向殿下强夺民妇、损毁宗室清誉,乃至累及王妃凤体受损。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最终矛头直指殿下失德不配为王。这绝非偶然而发!小人斗胆揣测,恐怕是有人早就在暗处盯着殿下您,蓄谋已久,只等此事一出,便如同放出了早就潜伏的群犬,要一举将殿下置于死地啊!”
“置于死地……”楚玉浔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暴怒的潮红渐渐褪去,化作一种阴鸷到了极致的惨白,眼神冰冷刺骨,仿佛毒蛇在洞窟中睁开幽瞳。
他想到了近日朝堂上那几张隐隐压过他一头的面孔,想到了几桩莫名其妙失了先机的差事,想到了父皇近来对他若有若无的疏远……
“你说得对。宋云。”楚玉浔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骨髓发寒的阴森,“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盯着本王的一举一动,就等着本王露出破绽,再狠狠地踩上一脚!踩进泥里!”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噼啪作响,眼神如同嗜血的夜枭,闪烁着疯狂报复的光芒:
“找!给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把那条钻在暗处的毒蛇挖出来!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知道,惹怒本王的下场!本王定要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敢对本王玩阴的?本王要让他百倍偿还!”
他那阴狠怨毒的声音在烛火摇曳的书房里回荡,如同地狱刮起的阴风。
谢文渊和另一个幕僚只觉得遍体生寒,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宋云心中也是一凛,为这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感到窒息。他连忙深深躬身:“小人明白!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
就在这时,一直不敢吭声的另一名幕僚张迁,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发抖。
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挪动一步,几乎将脑袋垂到了胸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殿下……府外……府外还……”
“还有什么?!”楚玉浔猛地转过脸,那目光几乎要将张迁刺穿。
张迁猛地一哆嗦:“禀殿下……外头不仅仅是在传桑家女的事,更有一种极其恶毒下作的谣言在坊市间流传……”
楚玉浔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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