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指刺破了掌心的皮肉,一滴温热的液体浸湿了布料,晕开一小团深色。
前世那个蜷缩在锦被里、压着低咳、脸色苍白透明的侧影,猝不及防地撞进脑海,清晰得令他心脏剧缩!
他当时在干什么?好像在连夜批示北疆的军报,只隔着屏风敷衍地问了声:“怎么又咳?太医的药没效?”
屏风那边沉默了很久,才传来她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好些了,不扰你了。”
后来……她就再也不在他面前咳出声了。
甚至他难得早归,她也只是挂着温和疏离的笑意,接过他脱下的朝服,动作体贴周到,眼底却一片沉寂的死水。
是多久开始的?他竟想不起!
只记得她眼底的光,如同此刻书房里被寒风反复撩拨的烛火,在一次又一次漫不经心的敷衍和视而不见中,终于耗尽了灯油,彻底熄灭。
权势!野心!
他前世究竟被什么猪油蒙了心?!
把她的鲜活、她的期待、她的病痛……统统视作打扰他攀登权力高峰的蝼蚁尘埃!他是踩着她的心一步步爬上去的!
重生的目标是什么?
补偿!抓住她!
前世亏欠的,今生百倍还她!前世错失的温暖,今生重新焐热!
而所有朝堂争斗、扳倒政敌、获得的圣眷滔天,不过是为她撑起一片足以遮风挡雨、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天穹的手段罢了!
为了能让她在他身边,笑得自在,活得无忧!为了能兑现那些前世欠了她一辈子的陪伴。
楚玉浔?晋王?不过是他清扫门户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胆敢伸手碰她一下,他就要对方赔进所有的根基!
心口剧痛带来的冰冷失控,让白怀瑾周身的寒意几乎化为实质的刀锋。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压住那股汹涌的暴戾和无法言说的剧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过了仿佛百年那么久。
他才缓缓松开紧握成拳、掌心刺破流血的手。
剧痛传来,反倒让他脑中那份混乱狂怒的漩涡稍许平复。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黏稠滑腻的触感。
他抬起头,看向仍僵硬地捧着茶杯、大气不敢出的戚隆。
那素来冷硬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薄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发出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让戚隆觉得更可怕的沉重:
“明日……不,后日罢。后日一早,我亲自去见她。”
“怀瑾!听哥一句劝!”戚隆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在试图盖过那股令人窒息的重压。
他猛地放下茶杯,杯底撞击紫檀桌面发出突兀的脆响,溅出几点暗褐色的茶水。
“晋王眼下才是心腹大患,你这次在淮安埋的引子,炸了!御史台那几封参劾晋王的折子一递上去,再配上咱们悄没声儿在勋贵圈子里撒出去的那些‘晋王身有隐疾恐难承嗣’的小话儿……”
戚隆身体前倾,蒲扇大手压着桌面,压低了嗓门,带着一种刻意的兴奋,像是在宣布一场即将到来的胜利:“效果出奇地好,陛下那脸沉得跟锅底似的!连今早的常朝,晋王称病未至,都没人多问一句!他那苦心经营多年的贤王人设,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脸上那点因为白怀瑾可怕的眼神而冻僵的肌肉挤出一个劝慰的弧度:“正是乘胜追击,把他彻底钉死在棺材板上的时候!男儿大丈夫,何必为了男女情长……”
戚隆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白怀瑾没有看他。
那男人的脸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半明半暗,深陷的眼窝里是两潭死寂的寒潭。
那不是一个得知政敌受挫的权臣该有的表情,更像是在冰封之下,隐藏着即将喷发的岩浆。
戚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准备再接再厉:“要我说,知漪那丫头福大命大,这不都好好……”
“戚隆。”白怀瑾的声音响了起来,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比刀锋刮过骨头更冷硬逼人,“再让我听一句废话,你我今日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空气凝固了。
戚隆脸上的肌肉彻底僵住,那点强撑出来的劝慰之色凝固成狼狈的难堪。
他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额角的冷汗不受控制地沁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白怀瑾如此决绝。这不是威胁,是通告。
“罢了……”戚隆颓然垂下头,沉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皇后千秋宴那次……”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吐出的是千斤重担:“晋王大概是饮多了几杯,又或是看你不在京中。宴过中席,他趁着众家女眷退席去偏殿更衣赏花、桑丫头落了单的当口……”
戚隆抬起眼,快速瞥了一下白怀瑾瞬间绷紧如弓弦的下颌线,不敢停顿,语速飞快地往下倒:“他堵住了桑丫头。先是言语调戏,后面竟强行拉扯,说什么他看上她是天大的福分,劝她别不识抬举,想立刻抬回府里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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