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无边无际的墨海。
萧衍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挣扎。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时起时落,但更折磨人的,是识海中那无休无止的混乱风暴。
怨龙邪煞失去了邪瓶的牵引,如同脱缰的疯兽,在他残破的识海和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无数混乱暴戾的碎片记忆如同尖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青崖观的血战、被硬生生掰下逆鳞的剧痛与屈辱、太后狰狞扭曲的脸、邪瓶那贪婪搏动的漩涡、云舒那如同烈焰神只般降临的身影、以及最后那句冰冷的指控……
“弑君弑母……妖道惑主……”
不……不是这样……
混乱中,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心底嘶喊。那万寿殿内,太后操控邪瓶、献祭王太医、欲吞噬自己龙魂的疯狂景象……那如同凤凰般撕裂黑暗、最终焚毁邪瓶的烈焰身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拔我的鳞?为什么她的血……能引动那邪瓶?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龙的气息?还有……太后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画皮”……
无数的疑问、被背叛的恨意、劫后余生的惊悸、对未知的恐惧……交织缠绕,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理智,将他拖向更深的混乱深渊。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混乱和痛苦彻底吞噬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低沉枪鸣,如同穿越了遥远的时空,再次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响起。
这一次,枪鸣不再悲壮,反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如同故乡晚风般的温和力量。
混乱的风暴似乎被这枪鸣抚平了一丝。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金光在无边的黑暗中亮起。
金光中,一杆断裂的长枪虚影缓缓浮现。枪身依旧布满暗红的血渍和伤痕,枪头断裂处焦黑。但枪影周围,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温暖的金色光晕。
枪影旁边,一个高大挺拔、穿着残破玄甲的身影缓缓凝聚。身影有些模糊,面容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沉静的深海,深邃、温和,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和……一丝淡淡的疲惫。
“谢元帅……” 萧衍混乱的意识中,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亲人。
那身影没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虚幻的手,指向萧衍识海深处那最为混乱狂暴的区域——那里,正是怨龙邪煞盘踞肆虐的核心!
随着他的指引,那杆断裂的枪影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柔和却坚定的金色流光,猛地刺入那片混乱的核心!
轰!
没有激烈的对抗,只有一种如同春风化雨般的消融。
金色的枪影带着谢元帅那守护山河、百战不屈的纯粹意志,以及一丝源自萧衍灵魂深处、被枪鸣唤醒的帝王龙气,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那狂暴的怨龙邪煞。
怨龙邪煞发出无声的咆哮和挣扎,但在那蕴含着守护与责任的金色意志面前,其凶戾暴虐的气息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一点点被安抚、被消融、被……净化!
混乱的识海风暴,渐渐平息。
一幕幕被邪煞刻意扭曲、掩埋的真实记忆碎片,如同褪去污泥的珍珠,重新在萧衍的意识中清晰浮现——
青崖观后山断崖,风雨如晦。
年轻的道姑云舒,并非偷袭,而是被失控暴走的怨龙煞气裹挟着、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撞向龙颈!她在生死关头,出于本能死死抓住了那片即将脱落的、边缘流淌着暗金血渍的逆鳞!龙鳞被硬生生掰下,怨龙发出痛苦的咆哮,巨大的反震之力也将云舒狠狠甩飞,撞在山石上,重伤昏迷……
画面一转,椒房殿内。
昏迷中的自己,邪煞侵蚀,生机流逝。王太医每日取血,非是良药,而是将云舒的心头精血混入诡异的汤药,吊住自己性命的同时,更在滋养某种邪物!每一次取血,云舒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地苍白一分……
万寿殿祭坛。
太后那疯狂的嘴脸,王太医被献祭爆开的血雾,邪瓶那贪婪搏动的漩涡,自己如同待宰羔羊般被吸力拉扯离地……最后,是那撕裂黑暗的烈焰身影,那焚尽邪秽的毁灭一击……
还有……太后湮灭前,那恶毒的眼神和无声的诅咒:“画皮……”
“呃啊——!”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情感洪流让昏迷中的萧衍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陛下!陛下!”守在龙榻边的太医和张阁老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查看。
萧衍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血丝的墨瞳深处,混乱的暴戾和茫然已然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震惊、愧疚、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洞悉了部分真相后的、冰冷的愤怒和后怕!
“陛下!您终于醒了!”张阁老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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