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链碰撞的脆响如同附骨之蛆,一路缠着沈昭的脚踝,将她拖进栖凰殿的偏阁。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轰然合拢,隔绝了外面森严的日光,也将她彻底关进一方华丽而阴冷的牢笼。
空气里浮动着龙涎香清冷馥郁的余韵,丝丝缕缕,钻进肺腑。沈昭背抵着冰凉坚硬的门板,剧烈的心跳撞得胸腔生疼。她急促地喘息,试图压下喉间残留的窒息感,锁骨处的刀伤火辣辣地提醒着方才的凶险。目光仓惶扫过室内——紫檀木的拔步床垂着厚重的墨绿锦帐,边角绣着狰狞的螭龙纹;临窗一张宽大的酸枝木书案,其上空无一物,只余清冷的光滑;角落里一座青铜仙鹤香炉,袅袅吐出薄烟,却驱不散满室的压抑。
最刺眼的,是窗棂。
精雕细琢的紫檀木窗格,本该透进天光,此刻却被数道细若发丝的金色丝线纵横交错地封死。每根金线的末端,都系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金铃,悬在窗框下方,纹丝不动,静默地蛰伏着。沈昭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她知道那是什么——书中提过的“锁魂铃”。触动任何一根金线,铃声即响,外面戍守的影卫瞬息便至。这是楚明凰为她编织的第一道有形牢笼。
“吱呀——”
偏阁与主殿相连的那扇小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
玄色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后主殿透出的些许暖光,只留下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剪影。楚明凰并未踏入,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沉沉地锁住她。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玩味,像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皮肤。
“爱妃可还满意?”楚明凰的声音滑腻依旧,听不出喜怒,“此处清幽,最宜…养伤,也最宜…想清楚。” “想清楚”三个字被她刻意放缓,淬着冰渣。
沈昭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屈膝行礼,动作间牵动锁骨伤口,细微的抽气声在过分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臣妾…谢陛下恩典。”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恰到好处。
楚明凰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却像羽毛搔刮在紧绷的神经上。她终于动了,玄色龙袍的下摆拂过门槛,悄无声息地踏入了偏阁这片被禁锢的空间。龙涎香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那种微苦的药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沉沉地包裹过来。
她并未走向主位,反而径直朝着窗边僵立的沈昭走来。一步,又一步,不疾不徐,靴底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叩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昭的心尖上。压迫感随着距离的缩短呈几何级数倍增。
最终,她在沈昭面前一步之遥停下。居高临下,阴影彻底将沈昭笼罩。
沈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不容忽视的体温,以及那若有似无拂过自己额前碎发的吐息。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冰凉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落在她受伤的锁骨边缘。
是楚明凰的指尖。
没有戴那象征权力与暴虐的鎏金护甲,只是修剪得宜、带着薄茧的指腹。那触感细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沿着那道被匕首划开的、已经凝结了暗红血痂的伤口边缘,缓缓地、极富耐心地描摹。动作轻柔得近乎狎昵,仿佛在把玩一件易碎的瓷器,指尖传来的微凉激得沈昭皮肤瞬间绷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疼么?” 楚明凰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带着一种奇异的痒。她的目光焦着在那道伤口上,专注得近乎诡异,指尖的动作却未停,甚至稍稍加重了力道,按在翻卷的皮肉边缘。
尖锐的刺痛猛地炸开,沈昭身体一颤,闷哼声不受控制地溢出唇瓣。她猛地抬眼,撞进楚明凰近在咫尺的凤眸里。那双眼深如寒潭,此刻清晰地映出她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面容,以及眼底深处竭力压抑的惊怒。
楚明凰的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弧度,不是愉悦,更像是捕猎者欣赏爪下猎物徒劳挣扎的兴味。她的指尖离开了伤口,却并未收回,反而沿着沈昭纤细脆弱的颈项线条,慢条斯理地向上游移,最终停在她小巧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仰起头,迎向自己深不可测的目光。
“这点疼,比起凌迟三千六百刀……” 楚明凰的拇指指腹暧昧地摩挲着沈昭的下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被胭脂染过的痕迹,“爱妃觉得,如何?” 她刻意停顿,欣赏着沈昭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或者,比起孤袖中之物,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袖中之物?
沈昭的心跳骤然失序。方才殿外那金链的脆响,袖中镣铐的冰冷轮廓,还有那句“跑一次,断腿”的森然威胁,瞬间冲入脑海。楚明凰此刻的“提醒”,无异于将一把无形的刀悬在了她的头顶。
她看着楚明凰那双似笑非笑的眼,那里面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试探和掌控一切的冷酷。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但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孤勇,却在此刻奇异地混合、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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