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退。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在那只钳制着她下颌的手带来更大力道之前,她做出了一个近乎自毁的举动——她没有挣扎后退,反而身体向前微微倾去,仿佛承受不住那指尖的压力而软倒,却巧妙地让自己的手,顺着楚明凰抬起的手臂内侧,如游鱼般滑了进去。
动作大胆得近乎挑衅。
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轮廓,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森然的寒意——是镣铐!那冰冷的触感瞬间刺透薄薄的衣袖,直抵指腹神经。
沈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仿佛被那冰冷的金属冻伤。然而,就在楚明凰凤眸眯起,危险光芒骤盛的刹那,沈昭的手腕却匪夷所思地一翻一滑,避开了那冰冷的禁锢之物,柔若无骨的手掌反而向下,极其大胆地滑进了楚明凰微敞的龙袍广袖深处,温热的手心,贴上了对方微凉的手腕内侧肌肤!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俱是一震。
楚明凰的呼吸几不可闻地窒了一瞬,那深潭般的眸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袖中那只手的温度,柔软,带着微微的汗湿,却异常坚定地贴合着她的脉搏跳动之处。这绝不是恐惧的退缩,而是……近乎鄙昵的反击!
沈昭仰着脸,因疼痛和紧张而泛红的眼尾,那粒小小的朱砂痣显得格外妖异。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努力扯开一个极淡、却带着一丝破釜沉舟般挑衅的弧度,声音因疼痛而微哑,却清晰地送入楚明凰耳中:
“陛下袖中藏了什么,臣妾……猜到了。” 她感受到指腹下楚明凰腕脉那瞬间的加速搏动,如同被惊扰的猛兽心脏,这微弱的反馈给了她一丝虚妄的底气。她迎视着那双骤然变得幽深莫测的凤眸,舌尖轻轻舔过有些干涩的下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撒娇般的沙哑颤音:
“那……陛下猜猜,臣妾此刻,想要什么赏?”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栖凰殿的飞檐斗拱。白日里尚能窥见一丝天光的偏阁,此刻被彻底的黑暗吞噬,唯有角落青铜香炉里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炭火,挣扎着吐出最后几缕稀薄的暖烟,勾勒出家具庞大而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
死寂。
窗棂上那些缠绕的金线在黑暗中完全隐形,只有悬垂的金铃,偶尔被窗外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夜风拂过,发出细若蚊蚋、却又令人心惊胆颤的“叮——”声,转瞬即逝,反而将沉沉的死寂衬得更加窒息。
沈昭蜷缩在拔步床冰冷的脚踏上,背脊紧紧抵着坚硬的床沿。楚明凰最后离去时那深不可测的一瞥,如同烙印灼烧在脑海。袖中镣铐的冰冷触感,透过指尖的记忆,一遍遍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囚徒,命悬一线。她不敢睡,也不能睡。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像在拨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地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压抑、却又无法完全克制的闷哼,伴随着衣料摩擦和某种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隔扇门,从隔壁的主殿隐隐传来。
沈昭猛地睁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是楚明凰!
白日里那个睥睨天下、掌控生死的暴君,此刻发出的,竟是如同受伤困兽般痛苦的低咽。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却濒临崩溃的颤抖,间或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牙齿剧烈磕碰的脆响。
寒毒发作了!
沈昭的心骤然揪紧。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脚踏上爬起,动作轻得如同猫儿,悄无声息地贴近那扇连接主殿与偏阁的小门。门扉厚重,但声音却更加清晰地透了过来。那不仅仅是痛苦的低吟,还有身体无法控制地撞击在坚硬物体上的沉闷声响,以及……一种仿佛连灵魂都被冻僵的、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渗透出来,让门这边的沈昭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楚明凰那句“亲自盯着你解毒”的话,在沈昭脑中轰然回响。时机!这是她唯一的,或许能争取到一丝喘息和信任的时机!
沈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不再犹豫。她伸出手,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小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内的景象让沈昭瞳孔骤缩。
主殿内并非一片漆黑。角落的鎏金灯树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殿内奢华的轮廓,却将大部分区域沉入更深的阴影。就在那片光影交织的模糊地带,一个人影正蜷缩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
是楚明凰。
她身上象征无上权力的玄色龙袍凌乱地半褪,堆叠在腰间,露出里面素白的中衣。那件中衣此刻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而剧烈颤抖的肩背线条。她像一只被折断羽翼的凰鸟,紧紧蜷缩着,双臂死死抱住自己,指甲甚至隔着衣料深深陷入皮肉。乌黑的长发完全散乱,如同海藻般铺陈在冰冷的地面上,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咬的下唇,那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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