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淡。”她吐出两个字,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如同宣判。捏着沈昭下颌的手指却并未松开,反而更紧了些,指甲几乎要陷入那细嫩的皮肉里,“寡淡如水,奶腥气重,甜味浮于表面,毫无回味。沈昭,你就拿这种东西糊弄孤?”
冰冷的斥责劈头盖脸砸下。沈昭的心沉到了谷底,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完了。这喜怒无常的暴君,根本不会对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感兴趣!她甚至能想象下一刻那冰冷的匕首再次抵上喉咙的感觉。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楚明凰只是冷冷地睨着她,那目光像是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过了几息,她才慢悠悠地松开钳制沈昭下颌的手,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般,随意地在自己的玄色寝衣上擦了擦。
“滚回去。”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日卯时三刻之前,把你那‘甜汤’……给孤做出该有的滋味。否则……”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话语比任何威胁都更具分量。她不再看沈昭一眼,转身,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走向御膳房深处,消失在堆积的食材阴影之后。
沉重的压迫感随着她的离开骤然减轻。沈昭瘫软在冰冷的案板上,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她大口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挣扎着爬下案板,双腿还在微微发颤。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陶碗和那滩乳白色的狼藉,又想起楚明凰舔舐奶渍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冰冷的“太淡”二字。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暴君……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如同惊弓之鸟,踉跄着逃离了这片弥漫着甜香与死亡气息的御膳重地,跌跌撞撞地朝着栖凰殿偏阁的方向摸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深秋的冷风吹在身上,却吹不散心头那浓得化不开的寒意和疑惑。
接下来的几日,栖凰殿偏阁的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糖般的甜香。那香气丝丝缕缕,带着烘烤过的焦香和浓郁的奶味,顽强地穿透药草的苦涩气息,在庄严的宫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昭成了御膳房的常客。当然,是在女帝陛下“恩准”的、严密监视之下。她绞尽脑汁,回忆着现代奶茶店的各种配方,试图复刻出能堵住那位暴君挑剔嘴巴的东西。
御厨们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身份微妙、顶着“谋害君上”嫌疑却又被女帝亲自点名“研制甜汤”的沈王妃,在灶台边忙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熬煮深褐色的糖浆,看着她在煮沸的牛乳里加入奇异的黑色小圆子(她称之为“珍珠”),看着她将煮好的“珍珠”浸入冰凉的蜜水中……每一个步骤都透着古怪,却偏偏散发出越来越诱人的甜香。
沈昭的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白天,她像个被监工的苦力,在御膳房对着锅碗瓢盆冥思苦想,反复调试着糖、奶、茶(她尝试着加入了一点贡品红茶熬煮的浓汁)的比例,还要控制那些木薯粉搓出来的“珍珠”的软硬口感。每一次试验品出炉,都先由试毒太监尝过,确认无毒后,才会被呈送到栖凰殿的正殿。
她再未正面见过楚明凰。女帝似乎将她彻底遗忘在了这偏阁一隅。然而,每日呈上去的“甜汤”试作品,却从未被打回。有时是空碗送回,有时碗底会残留一点深褐色的液体和几颗晶莹的“珍珠”。沈昭每每看着那空碗或残渣,心头都五味杂陈。这沉默的接受,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感到不安。
唯一能窥见一丝端倪的,是偶尔路过御书房紧闭的雕花木门时。
那浓郁的、带着焦糖香气的甜味,会从门缝里顽强地飘散出来,霸道地宣告着它的存在。有一次,沈昭奉命去太医院取些药材,路过御书房门外,恰逢一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低头匆匆出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盏,里面还剩着小半盏深褐色的液体,几颗圆润的“珍珠”沉在盏底。
沈昭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盏子,却在小太监转身关门的刹那,惊鸿一瞥。
御书房内,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楚明凰正端坐着批阅奏折。她穿着明黄的常服,神情冷肃,凤眸低垂,朱笔在奏章上快速移动,依旧是那个生杀予夺、威仪赫赫的帝王。然而,就在她微微侧首去拿另一本奏折的瞬间,沈昭清晰地看到,女帝那线条优美的、色泽偏淡的唇角边,赫然沾着一小点深褐色的、凝固的焦糖糖渍!
那一点小小的、深褐色的印记,在那张冷若冰霜、不染尘埃的脸上,显得如此突兀,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差。
沈昭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快步离开,心头却翻涌起惊涛骇浪。那个舔舐指尖奶渍、冷酷挑剔地说“太淡”的暴君,那个袖藏镣铐、威胁要将她做成“美人盂”的女帝……此刻,她的唇边竟沾着她亲手熬煮的焦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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