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里面冰冷的仪器灯光和杨雪的身影,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杨家人和陈默姐弟隔绝在外。门内是生死未卜的杨雪和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金钱,门外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李金花立刻停止了干嚎,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转向陈默,语气瞬间变得刻薄而急切:“陈默!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医生说的?赶紧去缴费啊!小雪等着救命呢!耽误了治疗,你负得起责任吗?!”她直接把缴费的责任钉死在了陈默身上。
杨建国也沉着脸,看着陈默:“小陈,费用单在你手上。情况紧急,救人要紧。我们…唉,出来的急,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象征性地递过来,“这点你先拿着应急。剩下的…你先想想办法!我杨家不会忘了你的情分!”
几张轻飘飘的百元钞票,像几记响亮的耳光,抽在陈默的脸上。他看看杨建国那“沉重托付”的眼神,再看看李金花那理所当然的刻薄嘴脸,再看看杨伟和王艳那事不关己、甚至隐隐松了口气的表情,一股冰冷的怒火和巨大的悲凉直冲头顶!
这就是他们的“量力而行”?这就是他们的“不会袖手旁观”?几张钞票,一句轻飘飘的“情分”,就想打发掉这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陈默没有去接那几张钞票。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杨建国,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愤怒和绝望:“想办法?杨叔叔,您告诉我,我能想什么办法?!卖血吗?!还是去抢银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凄厉的绝望。杨建国被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和毫不掩饰的质问弄得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默!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杨伟立刻跳出来,指着陈默的鼻子斥责道,“我爸这不是在想办法帮你吗?你自己没本事,冲我们发什么火?小雪的病又不是我们害的!”
“就是!没大没小!”李金花尖声附和。
陈岚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步挡在陈默身前,目光如寒冰,冷冷地扫过杨家四人:“帮?几张钞票就是帮了?杨叔叔,您刚才口口声声的‘担当’,就是让我弟弟一个人去扛这每天上万块的债?你们杨家的担当,就是站在一边动动嘴皮子?小雪是你们的女儿!亲生的女儿!她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救命!不是你们在这里推诿扯皮、惺惺作态!”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锋利无比。
杨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阴鸷地盯着陈岚:“陈默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杨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费用的事,我刚才说了,会商量!但现在救小雪要紧!难道你们想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的是你们!”陈岚毫不退让,针锋相对,“你们但凡有一点真心想救女儿,就该立刻想办法筹钱!而不是在这里逼一个和你们毫无关系的年轻人签下卖身契!商量?等你们‘商量’出结果,小雪还等得到吗?!”
“够了!”杨建国猛地低吼一声,脸色铁青。他意识到在陈岚这里讨不到便宜,再次将矛头转向陈默,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压力,“陈默!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字是你签的!这份担当,是你自己认下的!现在小雪躺在里面,等着钱救命!是爷们儿,就别磨磨唧唧!赶紧去想办法!哭穷耍赖,只会让人看不起!”
“担当”…又是“担当”!这两个字像魔咒,又像沉重的枷锁,死死套在陈默的脖子上。他看着杨建国那“义正辞严”的脸,看着姐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背影,再看看ICU那扇冰冷的玻璃门…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他知道,无论他多么愤怒,多么不甘,多么恐惧…杨雪的命,此刻就悬在那张天价的缴费单上。他签了字,就等于把这条命,扛在了自己肩上。他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所有的愤怒、质问、不甘…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叹息。他弯下腰,像一个被彻底压垮的、背负着无形十字架的苦行者,从冰冷的地面上,捡起了那张象征着无底深渊的费用通知单。
纸张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一直凉到心底。他紧紧攥着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死寂。
“姐…”他看向陈岚,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钱…我们…还能…凑多少?”
陈岚看着弟弟那彻底被压垮的眼神,看着他手中那张催命符般的通知单,心像被生生撕裂。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用力吸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那是她出门时带上的所有现金,刚才缴了押金后剩下的部分,还有一张银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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