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清贫、压抑和小心翼翼的守护中悄然滑过。杨雪的身体,在陈默笨拙却尽心的照料和持续的药物作用下,如同石缝中顽强钻出的小草,竟真的慢慢挺立了起来。
苍白的面颊上渐渐有了血色,虽然依旧清瘦,但不再是那种病态的枯槁。干枯的头发恢复了些许光泽,被陈默笨拙地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她的眼神也不再总是空洞和疲惫,偶尔会对着窗外那堵灰墙发呆,眼中流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甚至…一丝对未来的茫然期待?她能在陈默的搀扶下在狭小的屋子里缓慢走动了,能自己洗漱,能小口小口地吃完陈默煮的清粥或面条。
这一天,陈默特意请了半天假(再次被扣掉了高危补贴),陪着杨雪去医院复查。阳光有些刺眼,杨雪眯着眼,抬手遮挡了一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陈默心头微微一颤——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连阳光都怕的脆弱瓷娃娃了。
诊室里,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仔细翻看着杨雪厚厚一叠检查报告,又给她做了详细的查体。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最终,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欣慰的笑容。
“奇迹!真是个小奇迹啊!”老教授放下听诊器,看着杨雪,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杨雪,你的恢复情况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肾脏功能基本稳定在代偿期,虽然受损不可逆,但只要坚持服药,定期复查,避免感染和劳累,维持正常生活问题不大!狼疮的各项活动指标也都控制住了!恭喜你!临床治愈!”
“临床治愈”四个字,如同天籁之音,在小小的诊室里回荡!
杨雪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激动的红晕,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陈默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陈默也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债务和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他看着她眼中那久违的、属于生命的光彩,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真…真的吗?医生?”杨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当然是真的!”老教授笑着点头,语气肯定,“不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系统性红斑狼疮是慢性病,需要终身服药!绝对不能擅自停药!而且要定期复查,监测肾功能和药物副作用!另外…”老教授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而带着一丝惋惜,“生育的问题…我之前也跟你提过。以你目前的肾脏状况和需要长期服用的免疫抑制剂,怀孕的风险极高,对母体和胎儿都极其危险。强烈建议…不要生育。”
“生育风险极高…不要生育…”
这最后的补充,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杨雪眼中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抓住陈默胳膊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作为一个年轻女性,“不能生育”的宣判,其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病魔本身。
陈默也感受到了杨雪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狂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杨雪冰凉的手。杨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挣脱,却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从诊室出来,外面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沉重。杨雪沉默地走着,脚步有些虚浮。陈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觉得任何语言在“终身服药”和“不要生育”的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饿了吧?想…想吃什么?”陈默笨拙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医生说你现在可以适当补充营养了…我们…去吃点好的?”他口袋里还揣着今天刚结算的一小笔高危作业津贴,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吃一顿像样的饭。
杨雪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陈默。阳光照在她依旧苍白但已有了生气的脸上,她看着陈默深陷的眼窝、憔悴的面容和洗得发白的旧外套,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有对自身残缺的悲哀,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深沉的愧疚和心疼?
最终,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回家吧。你…煮粥就好。”
陈默的心微微一沉,点了点头:“…好。”
回到那间阴暗的出租屋,陈默立刻忙碌起来。他翻出陈岚上次送来的半只真空包装的土鸡(他一直舍不得吃),笨拙地剁成小块,又翻出几个干瘪的香菇泡发,打算给杨雪炖个鸡汤补补身体。
杨雪靠在床头,看着陈默在狭窄的“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身影。看着他被油烟熏得微微眯起的眼睛,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小心翼翼撇去鸡汤浮沫时专注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酸涩,悄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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