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想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们,但身体的剧痛让他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转动眼球,打量着这间陌生的病房。白色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仪器…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矿下…塌方…黑暗…剧痛…七百块钱…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床边柜子上,那几张沾着泥污和暗红血迹的、皱巴巴的红色钞票,被陈母用一张纸巾垫着,小心翼翼地放在那里。
七百块。
他用几乎瘫痪的代价换来的。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他。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陈岚看着弟弟醒来后那死寂的眼神和紧抿的嘴唇,看着他目光扫过那七百块钱时的复杂情绪,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又痛又闷。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明轩下班后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保温桶。他看到陈默睁着眼,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
“回来了?”
回来了?
这三个字,像三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寂静的病房里。
不是“醒了?”,不是“感觉怎么样?”,只是一句平淡无奇、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回来了?”仿佛陈默只是出了一趟远差,而不是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未来还面临着瘫痪的巨大风险。
陈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丈夫,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受伤!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
陈默闭着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句冰冷的问候,与他无关。
陈母也愣住了,看着女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和心痛。
李明轩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话语的冰冷,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将保温桶放在柜子上,对着陈岚说:“妈熬的汤,你喂他喝点。我出去抽根烟。”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病房,没有再看病床上的陈默一眼。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下来。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清晰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陈岚看着弟弟紧闭的双眼,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写满疲惫和麻木的脸,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才没有让哽咽声冲破喉咙。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在弟弟的病床边,蜷缩起来。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无声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浸湿了她的衣裤。肩膀因为极致的压抑和悲伤而剧烈地颤抖着。
丈夫那声冰冷的“回来了?”,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刺穿了她的心,也彻底斩断了她对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最后一丝微弱的幻想。在这个冰冷的病房里,守着生死未卜的弟弟,面对丈夫的漠然,她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被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孤独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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