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术后恢复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次换药,每一次被护士小心翼翼地翻身,每一次尝试活动麻木的下肢,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巨大的心理恐惧。瘫痪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陈岚几乎住在了医院。她向单位请了长假,日夜守在病床边,眼睛熬得通红,形容憔悴。她小心翼翼地给弟弟喂水喂饭,擦洗身体,按摩肌肉,盯着他做医生要求的、极其轻微却痛苦万分的康复动作。每一次看到陈默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她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陈母则强撑着操持家里和医院两头跑,本就瘦小的身体更加佝偻。李明轩依旧是下班后过来,送点东西,待一会儿就走,沉默寡言,与陈岚几乎没有交流。加护病房昂贵的费用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家里的积蓄迅速见底,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这天下午,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先飘了进来。
陈岚正在小心地给陈默按摩麻木的小腿,闻声抬头,看到杨雪站在门口。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碎花连衣裙,气色红润,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画着淡妆,手里拎着一个果篮,整个人容光焕发,与病房里压抑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陈岚的心头瞬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委屈,有替弟弟感到的不值,最终都化为一种冰冷的麻木。她没有起身,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姐,妈。”杨雪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病床上的陈默身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默默,好点了吗?听说手术挺成功的,真是万幸。”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陈母坐了下来。
陈默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没有任何反应。陈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点了点头:“好…好多了…小雪你有心了。”
杨雪的目光在陈默苍白消瘦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他盖着薄被、无法动弹的下半身,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或者说是对病痛本能的疏离?随即,她的注意力似乎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哎呀,默默这脸色…还是这么差。”杨雪微微蹙眉,声音带着点娇嗔的抱怨,“医生怎么说?这腰…以后还能好吗?不会…真瘫了吧?”她问得直接,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陈岚按摩的手猛地一顿!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杨雪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眼神锐利如刀!
陈母也被这直白的问题问得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医生…医生说…要看恢复…”
“哦…”杨雪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忧虑,但这忧虑似乎并非完全为了陈默。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和烦恼:“唉,其实…我这次来,除了看看默默,也是…也是有点烦心事想跟姐和妈说说。”
陈岚的心沉了下去。来了。她就知道。
“我和张婷…就我那个闺蜜…闹掰了。”杨雪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委屈,“她那人…太虚荣了!整天就知道攀比!买个包都要跟我炫耀!还总撺掇我…说默默没本事…配不上我…”她说着,偷偷瞥了一眼病床上依旧闭目的陈默。
陈母听得有些茫然。陈岚则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最可气的是,”杨雪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愤怒,“她竟然…竟然把我生病时…最憔悴、最难看的时候…偷偷拍的照片…发给别人看!还到处说我…说我这病根不干净…有遗传…”她的眼圈适时地红了起来,声音哽咽,“我…我被她害惨了!现在公司里…风言风语的…我都快待不下去了…”
她说着,眼泪还真掉下来几滴,用手背抹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姐…妈…你们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心里特别难受…工作也受影响…默默又这样…我…我该怎么办啊…” 她将目光投向陈岚,带着明显的求助意味。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杨雪低低的啜泣声。
陈岚看着杨雪那张梨花带雨、却明显精心修饰过的脸,听着她那番“闺蜜背叛”、“名声受损”的哭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弟弟为了救她,倾家荡产,差点死在矿下,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下半身可能瘫痪,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而她杨雪,在弟弟最需要关心和支持的时候,跑来医院,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为了诉说她被闺蜜欺负的委屈?!为了寻求安慰?!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在陈岚胸腔里翻腾!她为弟弟感到无比的心寒和不值!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牺牲,在这个女人眼里,到底算什么?!
陈岚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塑料凳,发出刺耳的响声。
杨雪被吓了一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错愕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陈岚。
陈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声音因为强压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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