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最终撕裂了筒子楼下压抑的空气。蓝红色的灯光在破败的楼面上闪烁,映照着邻里们或同情、或冷漠、或猎奇的复杂面孔。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脚步匆匆地冲上狭窄昏暗的楼梯。
出租屋内,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中药和馊粥的气息,令人窒息。陈默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被小心翼翼地移到担架上。他脸色灰败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嘴角残留的暗红血痕在惨白的肤色下显得格外刺眼。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陈母哭得几乎昏厥,被两个邻居大妈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跟在担架后面,白发凌乱,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儿…我的默默啊…” 陈岚则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石像,脸色惨白,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她机械地收拾着简单的必需品——病历、身份证、还有那个早已见底、装着全家最后一点现金的破旧钱包。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车厢内,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和陈母压抑不住的啜泣。陈岚紧紧握着弟弟那只冰凉的手,感受着他脉搏微弱的跳动,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不断下沉。杨家!张强!杨雪!这一张张贪婪、冷漠、恶毒的嘴脸在她眼前疯狂闪现!是他们!是他们将弟弟逼到了这一步!那张沾血的借条,就是他们敲骨吸髓的罪证!
再次回到熟悉的医院急诊室,刺眼的灯光,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护士匆忙的身影,一切都透着冰冷的绝望。陈默被迅速推进抢救室。陈岚和陈母如同两片被狂风摧残的落叶,无助地瘫坐在抢救室外的塑料长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陈母的眼泪已经流干,只是呆呆地望着抢救室紧闭的门,眼神空洞。陈岚则像一头绷紧到极限的弓,全身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耳朵捕捉着里面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中年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陈母猛地扑过去,声音嘶哑颤抖。
医生看着眼前形容枯槁的老人和脸色惨白的陈岚,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急火攻心,情绪剧烈波动导致消化道应激性出血,加上他本身身体极度虚弱,情况很危险。现在血是止住了,但人还在昏迷,非常虚弱。需要立刻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防止并发症。”
重症监护室?!
陈岚和陈母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那意味着天价的费用!一天就可能耗光她们所有的积蓄!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多少钱我们都治…”陈母抓着医生的袖子,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会尽力。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后续的治疗费用会非常高,而且他的神经损伤和身体状况…恢复前景很不乐观。先去办理手续缴费吧,ICU那边不能耽误。”
冰冷的现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两人心上。陈岚颤抖着拿出那个破旧的钱包,将里面仅剩的、皱巴巴的一千多块钱全部掏了出来,又翻遍了所有口袋,凑出几张零票。陈母也慌忙翻出自己的小手帕包,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面额很小的纸币——那是她平时省下来给儿子买点营养品的钱。
加起来,不到两千块。
而ICU一天的费用,可能就不止这个数。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陈岚看着手中那点可怜的、带着体温的零钱,再看看缴费窗口排着的长队,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恨意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杨家!他们刚刚逼着弟弟签下了88万8的卖身契!转头,弟弟就被他们逼得吐血垂危,躺在ICU里等着救命钱!而她们,却连一天的费用都凑不齐!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残忍!
“妈…”陈岚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被命运碾碎的疲惫,“…您在这儿守着,我…我去想办法筹钱…”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亲戚早已借遍,朋友避之不及,高利贷的窟窿还在那里…她感到一片漆黑的前路,没有一丝光亮。
陈默被推入了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门隔绝了内外。陈母佝偻着背,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毫无生气的儿子,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目光传递过去。陈岚则麻木地跑着各种手续,签着各种告知书、欠费单。每一张单子都像是一份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深夜的ICU走廊,冰冷、寂静、空旷得可怕。惨白的灯光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陈岚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上,疲惫和绝望像两块巨石压在身上。她拿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上次砸坏后勉强修好),翻看着通讯录。一个个名字滑过,李明轩(已拉黑她)、张磊(重伤住院)、赵倩(微商艰难)、老周叔(已逝)…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开口借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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