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下一秒,陈岚猛地转身,目标转向了那个仿佛被冻僵的弟弟。她几乎是带着一股狠劲,张开双臂,将蹲在地上的陈默用力地、牢牢地抱进了怀里,力气大得让陈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她的眼泪汹涌地砸在陈默的颈窝里,滚烫灼人。她一只手用力拍打着陈默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声音哽咽得支离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安抚和力量传递:“小默!姐来了!姐来了!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在!有姐在!……”
这迟来的、带着熟悉气息(淡淡的洗衣粉味混杂着泪水的咸涩)的温暖怀抱,像一道微弱却异常尖锐的电流,猛地刺穿了包裹着陈默的那层厚厚的、冰冷的麻木外壳。他僵硬如铁的身体,在姐姐用力的拥抱和拍打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空洞的眼神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地、一点点地聚焦。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最终定格在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上——那是他从小依赖的姐姐的脸,此刻布满了泪痕,眼睛红肿,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愤怒和一种近乎母性的保护欲。这张脸,是此刻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陈默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想喊一声“姐”,想倾诉那滔天的委屈和无尽的痛苦。然而,声带却像被彻底锈死,只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如同濒死的鱼在岸上徒劳地张合。
那压抑到极致的堤坝,终于在这份迟来的、熟悉的依靠面前,轰然崩塌。
没有嚎啕,没有哭喊。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无声地、汹涌地、完全失控地从他干涸了太久的眼眶里疯狂奔涌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重重砸在陈岚单薄的肩膀上,迅速洇湿了一大片衣料。先是肩膀无法抑制地耸动,接着是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浮木般,死死攥住了姐姐后背的衣服,将脸深深埋进那片带着泪水的温热里,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鸣。那泪水里,包含了所有无法言说的委屈、被信任之人背叛的锥心之痛、面对母亲受伤却无能为力的自责,以及在这冰冷世间几乎被碾碎后,终于触碰到一丝温暖的、迟来的、崩溃的宣泄。
陈岚感受着弟弟无声的剧痛和汹涌的泪水,心如刀割,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自己的哭声也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身后母亲冰凉的手。
陈母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痛哭流涕的儿女,一直强忍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她伸出颤抖的手,想抚摸女儿的头,想碰碰儿子的背,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搭在女儿的手臂上,发出低低的、同样破碎的啜泣。
狭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母子三人紧紧相拥、压抑而又汹涌的痛哭声,交织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屋外,夜色沉沉,如同厚重的铅块压在头顶。那扇被砸坏的窗户,冷风毫无阻拦地灌入,吹动着散落的纸片。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此刻屋顶仿佛已被彻底掀翻,将屋内的三人完全暴露在凛冽的风雨之中,只有彼此的体温和泪水,是唯一残存的、微弱的、也是最后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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