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的怒吼和陈岚带着哭腔的控诉,在狭小压抑的陋室里回荡,像困兽的悲鸣,撞击着冰冷的墙壁。那份印着法院徽章、如同毒蛇般盘踞在桌上的起诉状副本,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它不仅仅是几张纸,它是杨雪和孙莉精心淬炼的毒液,是试图将陈默和他所珍视的一切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宣言。
陈默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被冻透的石头。起诉状上那些颠倒黑白、恶毒至极的字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长期家暴”、“殴打”、“冷暴力” —— 他那些没日没夜守护在病床前的疲惫、那些低声下气四处求借钱的屈辱、那些啃着冷馒头却给她买营养品的沉默付出,在这些指控面前,都成了可笑的讽刺。
“母亲陈桂芬及其姐姐陈岚助纣为虐”、“共同围殴” —— 母亲被杨伟推撞在桌角、痛苦蜷缩呻吟的画面,姐姐陈岚奔波劳累、心力交瘁的身影,此刻被扭曲成了恶毒的帮凶形象!这比直接捅他一刀还要痛!
“因无端猜疑原告与他人有染而实施极其残忍的殴打” —— 他那时小心翼翼、带着心疼的询问(“小雪,公司…是不是有人乱说话?别理他们,你最好。”),只是想保护她免受流言困扰啊!怎么就成了“猜疑”、“残忍殴打”的导火索?这彻底的污蔑,彻底否定了他最后一点善意和关心!
“分割夫妻共同财产”、“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二十万元” —— 这更是赤裸裸的敲骨吸髓!他们哪里还有财产?只有他为了救她而欠下的、足以压垮几代人的巨额债务!杨雪不仅要将这些债务全部留给他,还要从他身上再剜下一块肉来!这已经不是贪婪,是灭绝人性的掠夺!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猛地涌上喉咙!陈默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几乎要喷出来的心头血咽了回去。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拖入无底污秽深渊的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那份起诉状上恶毒的文字腐蚀、撕裂。
“默哥!默哥你说话啊!别憋着!” 张磊看着陈默脸色由惨白转为不正常的青紫,额角青筋暴跳如雷,身体却僵硬得纹丝不动,吓得连忙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惊恐,“你看着我!看着我陈默!别被这狗屁玩意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为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气坏了,不值当啊!”
陈岚也扑了过来,抓住陈默冰凉的手,哭喊着:“小默!你别吓姐!你说话!你哭出来!喊出来!别憋在心里!姐在这儿呢!妈在这儿呢!我们都在!”
床上的陈母,挣扎着侧过身,浑浊的老泪汹涌而出,她伸着手,虚弱地呼唤:“默…默啊…妈没事…妈真没事…你别…别这样…妈看着心疼啊…” 老人家的痛苦,更多是来源于儿子的痛苦,她宁愿自己再被撞十次,也不愿看到儿子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张磊和陈岚的呼唤,母亲那虚弱却充满心疼的声音,像几道微弱却执着的电流,穿透了包裹陈默的重重冰壳和滔天怒火,刺入他混沌的意识深处。
是啊…不值得…
为杨雪?为杨家?为孙莉?
他们配吗?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清明,如同北极的寒风,瞬间吹散了他脑海中翻腾的怒火和窒息感。所有的痛苦、屈辱、愤怒,并没有消失,而是被这股寒风强行压缩、凝固!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烈焰,而是化作了最坚硬、最冰冷的核!
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那份令人作呕的起诉状上移开。不再看那些恶毒的文字,而是看向了桌上另外几样东西:
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母亲轻微伤的铁证!
报警回执——警方立案调查杨家人施暴的凭证!
陈岚手机里拍摄的、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被踹坏的门、狼藉的客厅、母亲痛苦蜷缩的身影、自己脸上的抓伤!
还有…张磊刚刚带来的,那装着几万元现金、沉甸甸的塑料袋——兄弟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雪中送炭的情谊!
这些,才是真实!
这些,才是力量!
这些,才是他必须守护、必须为之战斗的东西!
杨雪和孙莉想用污秽的谎言将他拖入泥潭?想用恶毒的构陷将他彻底毁灭?想榨干他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踢开?
休想!
陈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极其绵长,仿佛要将这陋室里所有的污浊空气、所有的沉重压力、所有的绝望冰冷,都吸入肺腑,再转化为支撑他站立、支撑他战斗的燃料!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然后归于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
他挣脱了张磊和陈岚的手。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张小方桌前。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起诉状上,但这一次,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种审视毒蛇般的冰冷和漠然。他伸出手,不是去撕毁它——撕毁毫无意义,法庭上需要它作为对方恶意的呈堂证供——而是将它拿起,与那份代表母亲苦难的《轻微伤鉴定书》并排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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