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墙壁上那猩红刺目的“血债血偿”,如同杨父投下的一枚精心淬炼的毒镖。它的目标,绝不仅仅在于恐吓陈默,更深层的恶毒意图,是将这污秽的脏水,借由公众之口,泼向更广阔的地方,彻底淹没陈默和他身边所有人的立足之地。杨父深谙,摧毁一个人,最狠毒的方式莫过于摧毁他的名誉,让他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带他亲近的人也永无宁日。
很快,在陈岚居住的那个曾经还算平静、邻里间维持着表面客套的小区里,一股更加恶毒、更具杀伤力的暗流开始涌动。那些平日里热衷于在花园长椅、健身器材旁交换“情报”的“热心”大妈大爷们,此刻成了谣言最有效的扩音器。他们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闻”的兴奋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哎哟,王姐,张姨,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小区三号楼那个陈岚,她弟弟,可真是造了大孽了!” 一个烫着卷发的大妈神秘兮兮地开口,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她弟弟?就那个听说打老婆欠债的?” 有人接话。
“打老婆欠债?那都是轻的!” 卷发大妈夸张地一拍大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穿透力,“听我在棚户区那边的亲戚说,那小子手上沾着人命呢!惹上了人命官司!”
“啥?!人命官司?!不能吧?看着挺蔫一人…”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不能!” 另一个精瘦的老头立刻“佐证”,一脸笃定,“千真万确!人家苦主都找上门了!就在他家巷口那公共墙上,用大红漆喷着‘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血淋淋的大字啊!看得人头皮发麻!要不是真把人逼到绝路,把人家亲人害死了,能干出这种血呼啦的事?这得多大仇多大怨!”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假的?这…这也太吓人了!” 听众们脸色发白,纷纷惊呼。
“那陈岚她…” 有人把话题引向目标。
卷发大妈立刻露出一种“你懂的”的鄙夷神情,撇撇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弟弟是这种杀人越货的主儿,她能干净得了?清清白白?我看未必!不然她怎么整天不着家,跟丢了魂似的往娘家那个火坑跑?肯定是帮她弟弟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擦屁股去了!销毁证据?转移财产?谁知道呢!可怜她老公李明轩,还有她那个儿子阳阳,被蒙在鼓里,摊上这么个舅舅和这么个拎不清的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就是就是!” 精瘦老头附和道,“你们看她儿子最近,那眼神凶的,见谁都不顺眼,听说在学校也闹得厉害。摊上这种家庭背景,孩子心里能好受?能不走歪路?根子上就坏了!”
这些添油加醋、将喷漆标语恶意引申、无限上纲的谣言,如同被投入死水潭的剧毒,在封闭的小区环境里迅速扩散、发酵、变异。每一个转述者都自觉不自觉地加入自己的想象和“合理”推测,让故事变得更加“完整”和“惊悚”。“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这几个极具视觉冲击力和道德审判意味的字眼,如同最有效的污名烙印,瞬间将陈默的形象从一个“家暴欠债者”升级为一个背负人命的、十恶不赦的凶徒。而陈岚,则顺理成章地被描绘成包庇罪犯、同流合污,甚至可能参与其中的“帮凶”和“不清不白”的女人。
这股汹涌的污流,让陈岚再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刺骨的冰冷和彻底的孤立。这冰冷不再仅仅是丈夫的漠视和儿子的敌意,它弥漫在整个她赖以生存的小区空气中,无处不在。
当她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菜,原本笑容可掬的老板娘,眼神变得躲躲闪闪,接过钱时手指都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找零的动作飞快,仿佛那钱沾着什么不洁之物。
傍晚,她试图带着念恩(偶尔接来)在小区花园透透气,刚走近儿童滑梯附近几个闲聊的邻居,原本热烈的谈笑声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失。邻居们目光游离,或假装看手机,或互相使个眼色,然后像躲避瘟疫般,各自牵着孩子,若无其事地迅速散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场地中央,承受着四面八方无声的审视和排斥。
甚至去物业交个水电费,前台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和警惕,公事公办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和戒备。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行走的、散发着“犯罪者亲属”气味的瘟疫源。邻居们无声的隔离,比任何言语的辱骂都更让她感到窒息和绝望。她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冰冷的玻璃罩子罩住了,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再也无法融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然而,更让她崩溃、彻底击穿她心理防线的事情,发生在阳阳身上。这污浊的流毒,不仅侵蚀着成人世界,也如同毒蔓般迅速缠绕到了最无辜、也最脆弱的孩子身上。
阳阳在学校里,开始被一些同学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毒虫般钻进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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