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秽……果真镜里邪秽缠身……”
阿史娜脸色凝重如霜,迅速收起摔裂的铜盘和药膏。她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众人惊惧的脸,最后落在张九郎面无表情的侧脸上。
“这琵琶,”阿史娜声音转冷,“产自龟兹,用料新矿,铸法特殊,水银纯度高,明如天光。前日经波斯邸‘鬼眼康’之手,从灵州转进长安,拢共五把。”
她顿了顿,琥珀眸子紧盯张九郎,“和‘金驼邸’栗特思那批水银镜片,走的是同一条‘暗河’。都沾着……死气!”
花想容的侍女莺儿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地,泣不成声:“娘子命苦!上月……工部专管西域物料勘验的赵郎中在咱们这儿摆宴……喝多了,醉醺醺拉着娘子说……”
莺儿哭得喘不过气,“……说新到的龟兹琉璃镜比中秋月光还亮……可……可再亮的镜子……也照不清他自己的良心……娘子只当他发酒疯……谁曾想……呜呜呜……”
工部!赵郎中!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屋中每个人的心头。
昨夜杜悰看管金驼邸货物时的刻意回避、强硬封库、阿史娜之前关于“某些大人”的直指,还有昨夜王五墙上的血字警告……线索如同黑暗中爬行的蛇,一条条汇聚缠绕,冰冷地指向那个地方。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花想容压抑的啜泣和莺儿的抽噎在回荡。
张九郎沉默蹲下,摸索着捡起地上断弦琵琶的一块残骸——一根崩裂的、沾血迹的丝弦。
他再次摸出那灰扑扑的碎石片,如同第一章在栗特思尸旁那样,捏碎石屑,轻轻敷在空洞的左眼窝。
寒意再度袭来!
在众人惊惧茫然的目光中,张九郎伸出枯瘦的手指,沾着石屑粉末,点在琵琶断弦两端的裂茬处。
断弦猛地剧烈震颤!
“嗡——”
一声低沉如幻觉的震鸣。断弦在张九郎指下无风自动,,裂茬处,赫然浮现两点幽蓝色的磷火。如同地狱鬼眼,死死盯向某个方向。
两点磷火之间,竟凭空燃起一道长约半尺、似实似虚的幽蓝火焰。火焰毫无温度,带着冻彻骨髓的阴寒。其形态赫然是一只狰狞扭曲、指爪张开的巨大鬼爪,与花想容描述得别无二致!
幽蓝鬼爪悬空震颤,尖锐“爪尖”骤然绷直,带着森然指向,透过紧闭花窗,死死钉向窗外。那是紧邻长安东市边缘,一座废弃多年的胡寺残塔飞檐!
阁内所有目睹此景的人,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见过世面的阿史娜,琥珀色的瞳孔也急剧收缩了一下。
夜更深了。凝香阁的喧嚣早已散去,只留下花想容绣阁里无边的恐惧与死寂。阿史娜带着药箱离开了,侍女莺儿伏在花想容床边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一股混合着油脂和木头燃烧的焦糊味,开始在凝香阁深处弥漫开来。
巡逻的龟奴最先发现异常——花想容绣阁的门缝里,竟有浓烟滚滚冒出!
“走水啦!花娘子房里走水了!”
尖叫声划破黎明前的死寂。水桶、人声混乱一片。火势很快被扑灭,绣阁烧毁了小半,所幸火源似乎只在花想容床边的妆台附近。
当浓烟散去,负责清理的龟奴看着眼前景象,嗓子眼发紧。
妆台上那面价值不菲、光可鉴人的西域水银琉璃镜,并没有碎裂,但光滑的镜面上,却布满了无数道扭曲的、细细密密的蛛网状裂纹。
裂纹深处,正渗出丝丝缕缕墨黑、腥臭的粘稠液体,如同活物伤口流血,顺着镜面缓缓滴落,在烧焦木桌上汇成一小滩污秽黑沼。那黑沼在残灯下反不出光泽,只有吞噬光线的污浊。
而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锦被被掀开一角,花想容连带着她受伤的身子,如同水汽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就在凝香阁火起的同时。那座被幽蓝爪痕指出的废弃胡寺残塔下。
夜浓如墨。残月藏于厚云后,吝啬洒下惨白微光。张九郎孤身站在半塌的土黄院墙外。枯柏上夜枭瘆人啼叫,夜风拂过断壁残垣,呜咽如亡魂低语。
他依着记忆中爪痕方向,避开断墙深坑,摸索向残塔基座旁堆满瓦砾的角落。碎石硌脚,断木绊腿。枯瘦的手在冰冷碎石瓦砾中细细探寻,手指传来的是泥土、苔藓、朽木和石块的粗糙触感。
他手指猛地停在一块比手掌略大的厚重残瓦片上。入手沉甸,边缘碎裂。拂去灰尘苔藓碎屑,手指摩挲瓦片平面。
一块异常清晰的刻痕凹陷,盘踞在他指尖下。
图案极其简单:两把交叉的斧头!
正是大唐工部将作监下属官坊器物上的特有徽记!
张九郎握着冰冷沉重的瓦当,如同握住沾血的铁证。他“望”向浓墨般的残塔黑影,再“听”向远处平康坊救火的隐约喧闹。无光的眼窝深处,仿佛有幽火跳动。
平康坊的火熄了。
沉寂的胡寺残塔周围,一种无形、更加粘稠冰冷的“黑暗”,正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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