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移跸?”萧元良喃喃重复,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造反?篡位?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弥天大罪!但此刻,在黄三江描绘的“唯一生路”面前,这滔天的罪恶,竟显得如此……诱人,如此……顺理成章。是啊,父皇已疯,他不仅想拉着所有人陪葬,更想拉着整个江陵的根基一同沉沦!自己身为储君,难道不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这……这难道不是一种责任?一种大义?
就在萧元良心中那名为“忠孝”的最后堤坝在生存本能和巨大诱惑的冲击下轰然崩塌,就在他眼中燃烧起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即将对黄三江点头的刹那——
“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不容置疑威势的拍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骤然在东宫紧闭的宫门外炸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宫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惊心。
殿内两人悚然一惊!萧元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黄三江眼中精光爆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个尖利而带着明显惶恐的声音穿透厚重的宫门,传了进来,“陛下……陛下有旨!宣……宣太子殿下即刻入宫觐见!不得……不得延误!”
“即刻觐见”!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萧元良刚刚燃起反抗火焰的心脏!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父皇……在这个时候召他入宫?就在他刚刚被黄三江说服,决心反叛的当口?这绝非巧合!这分明是……分明是催命的信号!
黄三江猛地转头看向萧元良,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阴沉得可怕,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斩钉截铁地吐出致命的判断:“殿下!此乃绝杀之召!宫门一入,便是龙潭虎穴,万劫不复!陛下……这是要动手了!就在今夜!就在此刻!”
萧元良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死死抓住椅背才勉强站稳。脑海中,父皇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猜忌和疯狂的眼睛,与禁军统领张彪按在剑柄上的手,无数宫人内侍惊恐低垂的头颅,以及莫先生那句如同诅咒般的“皇城之内,尚余几分人心?”……所有的画面瞬间交织、翻腾、放大!最终,定格在幼子那只小小的虎头鞋上。
“进宫就是死……”萧元良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儿子的温柔彻底消失,只剩下孤狼般的决绝和疯狂!他看向黄三江,那眼神,是困兽在绝境中看到唯一生路的狰狞确认!
“好!”萧元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重逾千钧!他猛地将那小小的虎头鞋塞入怀中贴身的位置,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力量源泉。随即,他挺直了脊背,那属于储君的、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威仪在这一刻被疯狂的求生欲点燃,竟爆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他不再看黄三江,而是转向殿内阴影处,发出一声低沉却如同惊雷炸响的命令,带着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
“来人!”
“哐当——!”
沉重的东宫正殿大门,被两名身材魁梧、全身披挂的东宫亲卫从内猛地推开!夜风裹挟着城外隐约的硝烟气息汹涌灌入,吹得殿内烛火疯狂摇曳,光影乱舞,如同末日之舞。
萧元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然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劲装,外面罩着一件象征储君身份的杏黄软甲,腰悬佩剑。他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彷徨,只剩下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黄三江如同幽灵般跟在他身后半步,玄衣融入夜色,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宫苑。
宫苑内,并非空寂无人。随着太子那一声“来人”,黑暗中,无声地涌出密密麻麻的身影!他们并非东宫寻常的侍卫仪仗,而是全身覆甲、手持利刃的精锐!沉重的铁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兵刃出鞘半寸,雪亮的锋刃映照着跳跃的烛火和士兵们沉默而充满杀气的脸庞。这些人,部分是萧元良多年暗中蓄养的死士心腹,更多的,则是黄三江带来的、混杂了各家私兵部曲的精锐力量!他们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萧元良身上,等待着首领撕开猎物的命令。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只有甲叶摩擦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压抑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传旨的禁军小校和他带来的几名卫士,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魂飞魄散。那小校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中的黄绫圣旨几乎要拿捏不住。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勇气,颤声道:“太……太子殿下!陛下旨意在此……请……请殿下速速随末将入宫……”
萧元良的目光如同冰锥,冷冷地扫过那明黄的圣旨,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他没有理会那吓破了胆的传旨官,视线越过他们,投向宫苑深处那条通往皇城的、被火把照得明灭不定的御道。道路的尽头,是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如同巨大囚笼和坟墓的皇城宫门。宫门紧闭着,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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