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江心领神会,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用一种仿佛突然想起、略带惊喜的语气说道:“殿下明鉴!下官愚钝,方才竟忘了!陈公子!陈平凡陈少将军,此刻不正是在江州庐山为先帝诵经祈福吗?”
“陈平凡?”这个名字一出,书房内顿时一静。王僧愔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太子一派官员和周弘正、周文育等人,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陈少将军!”
“正是!陈公子勇冠三军,江陵城外,以寡敌众,力保殿下周全,忠勇无双!”
“陈公子乃白袍将军陈庆之嫡孙!将门虎子,名震天下!若由其挂帅,必能令三军归心,叛贼丧胆!”
太子萧元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掌控局势的从容。他看向王僧愔,平静地问道:“王将军,你以为如何?陈庆之陈老将军的威名,想必将军亦如雷贯耳。其孙陈平凡,忠勇可嘉,才能卓着,更兼身处江州,熟悉情况。由他节制江州兵马,都督郢州讨逆军事,是否比侯瑱更为合适?”
王僧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陈平凡!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太子脱险的最大功臣,陈庆之的孙子!这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分量太重了!尤其是在强调正统和将门威望的南朝军中!太子一派官员的群情激奋,周弘正这位清流领袖的认可,周文育代表陈霸先势力的默认,都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压力。他若再强行推举侯瑱,不仅显得不顾大局,更会坐实了王僧辩一系“任人唯亲”、“不顾国事”的恶名!
王僧辩远在外,鞭长莫及。此刻,他王僧愔孤身在此,面对太子的逼视和众臣的汹汹之议,他明白,自己已无力回天。
“陈……陈公子之名,末将亦有耳闻。”王僧愔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既是忠良之后,又勇毅过人,且恰在江州……确……确是人选。只是……”他还想挣扎一下,“侯刺史坐镇江州多年,熟悉军务庶政,陈公子骤然领军,恐需侯刺史从旁辅佐……”
“辅佐?”太子萧元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孤命陈平凡为都督郢州诸军事,便是主将!侯瑱身为江州刺史,自当听其号令,全力配合粮秣军需,保障后路通畅!此乃军国大事,岂容掣肘?”他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王僧愔,“王将军,莫非认为孤的任命,不足以号令江州?还是认为王大将军的军令,比孤的旨意更重?”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王僧愔吓得冷汗涔涔,慌忙离席躬身:“末将不敢!殿下息怒!末将……末将谨遵殿下谕令!定当禀明大将军,全力配合陈都督讨逆事宜!”他彻底败下阵来。
“很好。”萧元良收回目光,脸上的厉色稍敛,转向黄三江,“黄长史!”
“臣在!”黄三江立刻应声。
“即刻拟旨!”太子萧元良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权,在书房内回荡:
“加封陈平凡为平北将军、都督郢州诸军事!持节,假黄钺! 命其即刻节制江州一应兵马,讨伐叛逆陆法和,克复郢州!江州刺史侯瑱及江州文武官员,皆受其节度!有敢违令、贻误军机者,先斩后奏!”
“另,赐金符、锦袍、玉带,以示恩宠。着令传旨官即刻出发,八百里加急,送往庐山!不得有误!”
“假黄钺!先斩后奏!”这几个字如同惊雷,震得在场众人心头剧颤!这几乎是赋予了陈平凡在江州、郢州战场上至高无上的生杀予夺之权!连江州刺史侯瑱的生死,都在其一念之间!
“臣,遵旨!”黄三江强压住心中的震撼与激动,躬身领命,声音都有些发颤。他知道,太子这步棋走得极其凶险,但也极其精妙!不仅成功将王僧辩的嫡系侯瑱置于陈平凡的刀锋之下,更将收复郢州的重任和江州兵马的临时指挥权,交到了这位身份特殊、立场微妙的将门之后手中!无论成败,王僧辩在江州的势力都将受到沉重打击!而太子,则成功地将自己的影响力,第一次实质性地插入了王僧辩的核心地盘!
一场看似讨论出兵人选的朝议,在太子萧元良的运筹帷幄和黄三江关键时刻的“灵光一现”下,演变成了一场不动声色的权力洗牌。瓦官寺的禅房,再次见证了这位年轻储君翻云覆雨的手腕。
而远在庐山、潜心“诵经”的陈平凡,即将接到一份足以搅动整个江南格局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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