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的月比前世圆,我站在中军帐外,听着虞姬在帐内教女兵们绣箭囊。
范增的舆图摊在石桌上,标注着韩信的十面埋伏——这一世,我们早就在他的埋伏圈里布了反埋伏。
"项郎,"阿青跑来,小臂的巫纹刺青在月光下泛着红光,"韩信的士兵在挖沟渠,像极了当年章邯的做法。"
我点头,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洨水:"让龙且炸了上游的堤坝,记得留条生路给赵军。亚父在图上标了三处决堤点,看似水灌汉军,实则引去他们的粮草大营。"
虞姬掀开帐帘,手里捧着新绣的枪缨,朱砂结上系着片梅花瓣:"阿籍,这是用江东的梅枝染的色,"她指尖划过我掌心的旧伤,"当年你说梅花香能醉倒江水,如今江水该醉倒汉军了。"
范增忽然咳嗽着掀开舆图夹层,露出用红笔拆解的"十面埋伏":"东北角伏兵处有哑泉,让士兵含甘草片行军;西南角枯井藏弓箭手,提前丢硫磺。"
他拈起半片秦简,正是前世我故意让细作"偷"给张良的,上面写着"项羽必炸洨水","最妙处在此——"他指向垓下大营,"虞姬教女兵绣的梅花箭囊,香气能乱韩信的观星阵,楚歌里藏着进军鼓点,待他士兵闻香思乡,阵型自溃。"
更漏三更,远处传来楚歌,却是变了调的。
我握紧鹿卢剑,听见范增在身后冷笑:"竖子,韩信想学前世四面楚歌,却不知我们早让楚人在歌里藏了暗号。"
帐内突然传来女兵们的歌声,混着夜风,竟成了进军的鼓点。
霸王枪在掌心转了个花,枪缨上的梅花瓣飘落,像极了前世虞姬自刎时的血花。
我带着八百骑兵冲出帐时,看见韩信的帅旗在月光下摇晃,旗手的甲胄上,绣着的正是前世王离的白虎纹。
"韩信!"枪尖挑飞他的头盔时,我看见他眼里闪过惊恐,和前世章邯跪地时一样。
"项将军,"他声音发抖,"韩某愿降……"话未说完,范增的弩箭已经穿透他咽喉,血珠溅在我铠甲的螭龙纹上,比虞姬的朱砂更艳——弩箭尾羽上,缠着半片染了蒹葭香的楚绣。
虞姬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提着剑护在我身边,裙摆沾满血迹:"阿籍,刘邦往固陵跑了!"
我望着她眉间未乱的朱砂,忽然想起前世垓下之夜,她就是这样护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追击刘邦的路上,阿青忽然指着前方:"项郎,是乌江亭长的船!"
我勒住马,望着江心的漩涡,前世阿青死时眼里的倒影突然浮现。
"传令下去,"我握紧虞姬的手,"放过刘邦,让他去蜀地种梅花——他的士兵鞋跟里,早被我们塞了江东梅种。"
夜里,虞姬在垓下城头摆酒,月光映着她颈间的玉坠:"阿籍,你说我们算不算赢了?"
我望着远处熄灭的汉军篝火,想起范增说的"收军心易,收民心难"。
"还没,"我吻了吻她指尖的薄茧,"等天下人都能在琉璃瓦上看星星,才算赢。"
更漏五更,伤兵们围着篝火说话,不再是前世的哭声,而是讨论着回家后要种多少梅树。
阿青抱着半片蝉翼睡着,脸上还带着笑,像极了会稽城那个追着车驾跑的孩童。
垓下的月渐渐西沉,虞姬靠在我肩上打盹,发间的梅花香混着血腥。
我摸着她颈间的玉坠,忽然看见范增的舆图角落画着小小的观星台,旁边注着:"待天下定,于会稽城头建台,以琉璃瓦承星,朱砂结镇基"——这是我们给楚魂留的根。
当鹿卢剑再次刻下"楚魂不灭"时,笔尖划过的,是比前世更温柔的月光——这一次,我们的归途,不再是血河,而是开满梅花的江东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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