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深秋,比记忆中更冷。
我穿着男装,混在修筑占星台的民夫中,袖中藏着龙后给的鲛绡匕首。
占星台位于咸阳宫最高处,由九十九根青铜柱支撑,每根柱子上都刻着星象图,与观星阁的羊皮卷一模一样。
"快点!始皇帝今晚要观星!"
监工的皮鞭抽在民夫背上,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看见不远处的玄鸟旗在风中翻飞,突然想起前世秦始皇的车架——那时他说"朕能筑长城,亦能筑你的心城",却不知我的心,早已随范喜良的白骨沉入海底。
子时将至,占星台上燃起八十一盏引星灯。
我跟着送水的队伍登上高台,看见始皇帝身着玄色冕服,正站在中央的浑天仪前。
他的鬓角已有些许白发,却仍有当年在长城脚下初见时的威严——那时他以为能得到我的心,却不知我早已在海底与范喜良的精魄约定,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退下。"始皇帝挥挥手,民夫们纷纷退到台下。
我趁机躲进浑天仪后的阴影里,摸着袖中的龙珠,心跳声与更鼓的节奏重合。
当血月爬上中天时,始皇帝突然开口:"孟姜女,你以为换了男装,朕便认不出你?"
我心中大惊,手不自觉地摸向匕首。
始皇帝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朕派了十万大军寻你,却不想你自己送上门来。"
他看向我手中的龙珠,"紫微星的精魄,果然在你这里。"
事已至此,无需再隐藏。
我取出龙珠,光芒照亮占星台:"始皇帝,你为了稳固皇权,征召天下青壮,可知道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可知道长城下埋了多少白骨?"
他冷笑一声:"成大事者,焉能顾惜蝼蚁?"
他抬手,浑天仪突然发出轰鸣,星象图上的血色巨蟒开始游动,"你以为销去范喜良的名册,朕便找不到他?紫微星的光芒,就算藏在龙珠里,也逃不过朕的占星台。"
我看着星象图上渐渐显现的红点,知道那是范喜良的位置。
握紧龙珠,想起龙后的叮嘱,一滴鲛人泪落在上面,龙珠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紫微星的星象在血月中显现,与血色巨蟒开始缠斗。
"找死!"始皇帝怒吼,挥袖击向浑天仪。
我慌忙躲避,匕首划破他的冕服,却被他反手一掌击飞。
龙珠滚落在地,范喜良的精魄从中飘出,虚幻的身影让我泪如雨下——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看着我。
"姜儿,别怕。"
范喜良的声音像前世在花园里讲故事时那样温柔,"还记得我教你的《诗经》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指尖掠过我脸上的泪痕,虽然虚幻,却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始皇帝趁机启动占星台的机关,青铜柱开始转动,星象图上的血色巨蟒张开大嘴,咬向紫微星。
我强忍着剧痛爬向龙珠,突然听见观星阁阁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若要逆转命星,需以命换命!"
看着范喜良逐渐透明的身影,我想起前世在龙宫的三百年孤寂,想起外婆在火海中的身影,想起父亲被杖责时的咳嗽声。
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在羊皮卷上,销名册的力量与龙鳞的力量融合,我看见自己的命星开始与紫微星重合。
"不!"范喜良惊呼,想要阻止我,却无能为力。
始皇帝也惊觉不对,想要停止机关,却为时已晚。
当我的命星完全覆盖紫微星时,血色巨蟒发出一声哀鸣,星象图上的长城开始崩塌,无数光点从砖缝中飞出——那是前世死于筑城的民夫们的魂魄。
"姜儿!"范喜良的精魄突然变得凝实,他抱住我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滴在我锁骨的龙鳞上,"你说过,这一世要一起看桃花盛开,你说过......"
我笑着摇头,摸着他后颈的朱砂痣:"喜良,你看,长城在崩塌,民夫在回家。"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咸阳宫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以后的春天,孟家花园的桃花,再也不会被鲜血染红了......"
龙鳞吊坠发出最后的光芒,我看见龙后和阁主站在云端,对我点头。
范喜良的怀中,我渐渐闭上眼睛,却在失去意识前,听见他说:"下一世,换我来找你,不管是天涯海角,不管是轮回几世。"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春日。
孟家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我低头看着手中未绣完的并蒂莲,绣针突然被人握住。
抬头看见青衫男子笑着看我,后颈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格外鲜艳:"姜儿,这朵莲花,该绣并蒂的才是。"
远处,父亲与外婆在亭中饮茶,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血与火的岁月。
我摸着范喜良掌心的薄茧,知道这一世的命运,终于在我们的努力下,画上了不同的轨迹。
长城的崩塌声,化作春风拂过花瓣的沙沙声;始皇帝的怒吼,化作远处孩童的嬉戏声。
而我与范喜良,终将在这桃花盛开的花园里,续写属于我们的,没有泪水的故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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