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突然变急,远处传来马嘶。
我知道是英布的援军到了,可心里却盼着是楚营的使者,带来吕后的消息。
戚姬替我披上战甲,指尖划过我心口的疤——替她挡箭时留的,比替吕后挡的那刀浅得多,却让她哭了整夜。
“陛下此战若胜,”她忽然凑近我耳边,“能否让臣妾学吕后姐姐那样,替陛下绾发?”
我愣住了,看着她鬓间的象牙梳,想起吕后的荆钗断齿处,还留着我当年用茜草补的红。
原来在这宫里,连梳妆都成了争宠的利器,而我竟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率军出征时,戚姬站在帐前,水袖在风中翻飞,像只被困的鸟。
我忽然想起沛县的老槐树,每年春天都会有鸟来筑巢,阿姊总说“鸟儿恋旧窝”,可我这窝,早已千疮百孔,容不下任何归人。
战马踏碎月光的瞬间,听见戚姬在身后低吟《垓下曲》。
调子走了音,却比项羽的楚歌更催人心肝。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敌人的刀,是身边人的眼,让你看清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为阿姊编花环的混子,而是个在权力与情感间挣扎的孤家寡人。
夜越深,离楚营越近。
我摸着怀里的茜草膏——戚姬仿着吕后的方子做的,却多了冰片的凉,少了土腥气。
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是仿不来的,比如吕后掌心的茧,比如阿姊坟头的槐花,比如我心里那个永远回不去的沛县。
远处燃起烽火,是韩信的信号。
我抽出佩剑,刃上倒映着自己的脸,额角的朱砂痣在火光中跳动,像极了当年斩蛇时溅起的血。
戚姬的象牙梳还在帐中,吕后的荆钗却在楚营,而我,终究是那个握着剑走偏了路的人,再也找不回最初的方向。
子规鸟的啼声从楚营方向传来,一声比一声急。
我知道,那不是替我挡灾的鸟,是啄食我良心的鬼,让我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看见阿姊的蓝布裙在雾里飘,听见吕后的叹息在耳边绕,还有戚姬的楚舞,永远跳错的那一步,成了我余生都踏不对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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