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把月光削得锋利,我躲在岩缝里划亮火柴,跳动的火光照着雪晴的信笺,纸角的齿痕忽然刺得眼眶发烫
——像她去年中秋咬月饼时,在酥皮上留下的月牙印。
枪声暂歇,我躲岩洞借火柴光展开雪晴中秋前夜的信。
信纸边缘齿痕是她左手食指指甲掐的——上次见面,我见她右手无名指指甲断了一半,她说"在六国饭店摔了一跤",此刻才知是紧急刻情报所致。
"振林,今日给陈先生送药,发现胡同口多了辆黑汽车。
"她的字比往常小三分之一,墨色时深时浅,似写几笔就抬头张望,"药箱夹层藏着三张通州军火库图纸,老佟说樱花标记是炸药点。我把图纸折成纸船放进护城河,望漂到你手。"
火柴快烧指尖时,我看见信末血印——不是三点,是五道爪状痕迹。
喉咙发紧,仿佛看见她被日军抓住时,指甲抠进掌心的模样,指甲缝里还嵌着敌人的皮肉。
雪晴,你写这信时,是不是已知逃不掉?
是不是早把生的希望,折进漂向我的纸船?
信中夹着的干樱花落在膝头,花瓣上有褐色斑点,起初我以为是墨渍,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受重伤咳血时溅上的。
樱花梗上用细铁丝缠着粒碎钻
——是她发卡上掉的,背面刻着极小的"振"字,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我忽然想起她曾说:"碎钻是碳做的,经得起火烧。"
此刻它躺在我掌心,像颗不会熄灭的星,照亮信纸上逐渐显影的米汤字:"生化武器库……樱花刺青……"
宋学义抱石头挤进来,壶嘴磕扁的水壶递我:"喝点,老乡给的枣茶。"
褐色液体带泥沙味,却在舌尖泛金丝小枣甜意
——想起1939年腊八,她偷房东太太枣子煮甜汤:"振林,枣子要煮到皮开肉绽,甜汁才渗得出来。"
此刻甜混着硝烟苦,像极了我们的爱情——甜时要掰开苦壳,苦时又藏着回甘,如今苦壳已碎,只剩回甘刺喉。
胡德林忽然指岩洞顶:"副班长,快看!"
一只蜘蛛在结网,月光透过石缝将蛛网照成银帘。
胡福才伸手去摸,被胡德林拍开:"别碰,这是咱哨兵,鬼子来它先知道。"
这话让我想起雪晴印刷厂的三花猫,总趴在滚筒打盹,听见日军皮靴声就竖耳朵——那猫后来被日军打死,她偷偷埋在印刷厂后院,立了块刻着"忠勇"的小碑,碑上的"勇"字少刻了一竖,像猫尾巴。
马班长在洞口喊:"都系紧鞋带,等会儿跑盘山道!"
他将刚刚激战后缴获的日军钢盔挂在脖子上,瞪大的眼里映着我们的影子。
胡福才转头撞我肩,山东腔带颤:"副班长,雪晴姐的纸船,真能漂到咱这儿吗?"
我摸他发间草屑:"能的,就像樱花总会开到狼牙山,她的纸船也总会漂到该去的地方。"
这话既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雪晴,你说每个中国人骨头都是山,那你的骨头,是不是已化作护城河水,托着纸船向我驶来?
远处传来军靴声,我握紧石头:"又来了。"
指尖触到胸前樱花刺青,随心跳发烫——那是她一针一针刻进我皮肤的,此刻似要烧穿血肉。
雪晴,若你能看见,就把所有情报折成纸船吧,我会守在这悬崖,接住每一艘船,就像接住你带血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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