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突然一甜,这次咳出的血染红了陛下的衣袖。
他慌乱地唤人,我却抓住他的手腕,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陛下……让我再去一次漠北……就一次……"
话未说完,眼前已泛起黑雾,恍惚看见十七岁的自己骑着汗血宝马,从未央宫的朝阳里奔来,身后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是匈奴未灭的誓言。
意识渐散之际,我听见有人在哭,是母亲吗?
还是当年那个被我救下的匈奴女孩?又或者,是大漠里的风,在为我唱那首失传的悲歌?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原来不是匈奴人在唱,是我心里在唱,从第一次杀人开始,就一直在唱的悼亡曲。
最后一眼,我看见窗外的雪停了,一缕阳光斜斜照在案头的兵书上。
书页被风翻开,露出当年陛下亲手写的批注:"骠骑将军去病,勇冠三军,盖古之名将未及也。"
我想笑,却扯动了伤口,只能任由泪水滑进鬓角。
原来在陛下心里,我终究只是个将军,是柄见血封喉的刀,而非那个在他膝前玩过博戏的少年。
指尖渐渐变冷,我忽然想起河西之战后,我在祁连山脚下埋下的那枚箭镞。
那时我想,等打完这一仗,就去寻个有水草的地方,搭个帐篷,养几匹马,听风吹过经幡的声音。
可如今,祁连的雪还未化,我的骨血却要永远留在长安的黄土里了。
"匈奴未灭……"我对着虚空呢喃,仿佛又看见漠北的月光,看见自己的大军如黑云压城。
最后一丝力气消散前,我听见远处传来晨钟,惊起一群寒鸦。
原来长安的冬天,连鸦鸣都带着刺骨的冷。
罢了,待我魂归大漠时,定要再看一眼狼居胥的雪,再听一次黄河的涛声。
若有来生,愿做个牧马人,守着自己的草场,看日出日落,再不做这人间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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