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郡,哀牢山隘口。
浓得化不开的白色瘴雾,如同垂死的巨兽呼出的最后浊息,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深不见底的峡谷之上,将天光过滤成一片阴沉的灰白。然而此刻,这原本死寂的瘴雾深处,却弥漫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的气息——那是新鲜血液的甜腥,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以及草木燃烧后的烟火气。这股气息如同粘稠的油膏,附着在每一寸潮湿的空气里,钻入鼻腔,沉入肺腑,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黄忠**(字汉升)拄着他那柄饱饮敌血的沉重大刀,如同一尊染血的雕像,矗立在哀牢隘口新筑的寨墙垛口之后。寨墙的土石上,溅满了暗红、乌黑的血迹,尚未干涸,在瘴雾的湿气中显得格外刺目。他那如银的须发上,也沾染了细小的血珠和烟灰,更添几分沙场宿将的凛冽杀气。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稀薄的雾气,冷冷地扫视着隘口下方那片狼藉的修罗场。
狭窄的谷道入口处,数个巨大的陷马坑如同张开的巨口,坑底密密麻麻插满了涂抹着“箭毒木”汁液的硬木签。此刻,坑内堆叠着十余具胡骑和战马的尸体,死状凄惨。有的被毒签贯穿胸腹,双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极度的痛苦与惊愕中;有的战马被刺穿肚腹,肠穿肚烂,兀自发出垂死的抽搐。暗红的血液在坑底汇聚,散发出浓烈的腥气。
陷坑周围,是数片焦黑的土地。地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燃烧后凝固的黑色胶状物,那是“甘氏猛火油”燃烧后的残留。几具被烧成焦炭的胡骑尸体蜷缩着,如同扭曲的黑色雕塑,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更远处,几片巨大的、用坚韧“金刚藤”编织而成的“鬼见愁”藤网凌乱地散落在地上或挂在枯树上。网上挂满了交州格物院特制的倒钩铁蒺藜,许多蒺藜上还挂着破碎的皮肉和布条。几具胡骑的尸体被藤网紧紧缠裹,浑身扎满铁蒺藜,如同被毒蜘蛛捕获的猎物,死状可怖。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身上带着箭伤或烧伤,在远处惊恐地徘徊嘶鸣,声音在寂静的峡谷中回荡,更添凄凉。
一场精心策划、由乌孙精锐游骑发起的试探性突袭,在甘述布下的死亡陷阱、守军密集的弓弩攒射和“无当飞军”精准的火器打击下,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粉碎。几十具尸体和弥漫的血腥,便是他们留下的唯一印记。
“报将军!军师!”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雾气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黄忠与庞统身侧。**戏清宴**(戏志才之子)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青衫,面容平静无波,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已查明。此股胡骑,乃乌孙左大将‘阿史那咄苾’麾下精锐游骑,约三百骑。受魏国使臣贾诩重金许诺及挑唆,前来试探我军虚实,并试图焚毁隘口工事。其向导,”戏清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正是‘黑齿’部酋长岩坎亲弟‘岩龙’所率二十名悍匪!岩龙熟悉山道,引胡骑绕开我军部分明哨。更可恨者,岩坎本人于三日前,便在其部族及周边蛮寨中散布流言,言我交州军外强中干,必败于西域铁蹄,煽动蛮民恐慌,动摇我军后方人心!此乃通敌叛境,罪证确凿,铁证如山!”
“好!好一个岩坎!好一个‘黑齿’部!”**庞统**(字士元)手中羽扇猛地一收,细长的眼眸中寒芒暴涨,如同淬毒的匕首,“贪金帛而忘大义,引豺狼以噬恩主!此等毒瘤,不除不足以安人心,不除不足以慑群蛮!”他转向黄忠,羽扇指向“黑齿”部老巢所在的西南方向山林,“汉升将军!时机已至!当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斩草除根!用岩坎全族的血,给所有心怀异志者敲响丧钟!”
黄忠闻言,本就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面容瞬间被凌厉的杀气覆盖!他本就魁梧的身躯猛地挺直,须发戟张,手中大刀嗡鸣作响,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传令!”声如雷霆,震得寨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命高德!率其本部‘无当飞军’山地劲卒八百!着轻甲,携强弩、短刃、攀援索!即刻出发,直扑‘黑齿’部老巢‘鬼哭坳’!给老夫踏平其寨栅!生擒酋首岩坎!凡持兵仗抵抗者,格杀勿论!”
“命赵统!率轻骑三百,自侧翼密林潜行策应!封锁‘鬼哭坳’所有下山通道!务必截杀溃逃之敌,一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黄忠眼中凶光毕露,如同盯住猎物的猛虎:“破寨之后,斩岩坎、岩龙首级,悬于寨门!将其部众,无论老幼妇孺,尽数驱赶至山下坝子(河谷平地)集中看管!交由戏司马(戏清宴)严加甄别处置!凡有参与通敌、散布流言者,严惩不贷!余者,充作苦役,修筑道路营寨!寨中所有粮秣财物,尽数收缴充公!最后——”他大手一挥,做了一个斩尽杀绝的手势,“放火!焚其寨栅!夷为平地!老夫要让这‘黑齿’部,从此在哀牢群山中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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