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药瓶里的溺亡者
>值夜班时,所有监护仪突然集体失灵。
>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站在走廊尽头,反复说着“冷”。
>我脱下白大褂裹住他,却看见他身后地板正渗出冰冷的水。
>当我追踪病历发现他是三年前淹死在医院蓄水池的患儿,
>整栋大楼开始疯狂漏水。
>电梯门打开时,里面是灌满水的黑暗。
>我听见身后护士站电话响起,那个声音在话筒里说:
>“医生,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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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班,医院的心脏监护室总有种诡异的静谧。惨白的顶灯管嗡嗡低吟,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气息,冰冷的仪器外壳反射着无机质的光。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一排排监护屏幕——绿色波形平稳地跳跃,数字闪烁着生命的节律。又一个寻常的夜,漫长、疲惫,却算得上平安。
然后,毫无预兆地,所有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形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猛地拉成一条条刺目的、笔直的红线!尖锐、撕裂耳膜的警报声瞬间炸响,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交响乐,狂暴地冲击着耳膜。整个病区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淹没,死寂被彻底碾碎。
“苏医生!”护士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慌,从最近的病房冲出来,脸白得像刚刷过的墙,“3床、7床、9床……所有机器都停了!全停了!”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我猛地推开椅子冲出去,肾上腺素飙得比警报声还高。冲进最近的病房,病床上老人双目紧闭,胸口毫无起伏。扑到床边,手指探向颈动脉——一片死寂的冰凉,皮肤下的搏动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再探!还是没有!绝望像冰水从头浇下。
“肾上腺素!快!”我嘶吼着,声音在警报的狂潮中几乎被淹没。心肺复苏!按压!人工呼吸!小林手忙脚乱地准备药品,注射器在她颤抖的手中如同活物般跳跃。时间变成了黏稠的毒液,每一秒都沉重得让人窒息。肾上腺素推注进去,强力的心脏按压持续着,可老人胸骨在我掌下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咯吱声,那颈动脉却依旧顽固地沉寂着。心电图屏幕上,那条象征死亡的直线,冷酷、固执地延伸着,没有丝毫妥协的迹象。
“没……没用了……”小林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虚脱的绝望。她瘫软在床边,眼神空洞。
就在这时,病房外走廊深处,那片被应急灯投下的、晃动不定的昏黄光晕边缘,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视线。一个矮小的、模糊的轮廓,静静地立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
是个小男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他浑身湿透,单薄的病号服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颜色深得发黑,不断往下淌着水珠,在他脚下无声地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地面,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微微歪着头,那双空洞得如同深井般的眼睛,穿透走廊的昏暗和病房里闪烁的警报红光,直勾勾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嘴唇翕动,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穿透了所有嘈杂,直接钻进我的耳朵:
“冷……”
那声音像是浸透了冰水,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僵的颤抖。
小林也看到了,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向后缩去,撞在病床的金属护栏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警报声还在持续,但我的世界仿佛瞬间被抽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那一声声带着冰碴的“冷”。一股更甚于任何医学宣告的寒意,顺着脊椎蛇一般向上爬。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扯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那件象征着责任与庇护的白色长袍——大步冲出病房,朝着走廊尽头那个湿漉漉的小身影奔去。
“别怕!”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急切,“穿上这个,就不冷了!”
距离在缩短。五米……三米……两米……我终于能更清楚地看到他。那张小脸惨白得不似活人,嘴唇泛着青紫。我抖开白大褂,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驱散那彻骨寒冷的冲动,想要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就在我俯身,即将把带着体温的白大褂罩上他单薄肩膀的瞬间,我的视线本能地垂落,扫过他脚下那片不断扩大的水渍。
目光凝固了。
那不是仅仅从他身上滴落形成的水洼。那水,正以一种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源源不断地、无声无息地从他脚下那片冰冷光滑的瓷砖地板深处……渗出来!仿佛地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泉眼,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迫着,挤出冰冷粘稠的液体。深色的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贪婪地吞噬着周围干燥的地面,形成一片不断扩张的、湿漉漉的黑色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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