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岐替谢知秋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额发,指腹掠过他眉骨时,指尖突然顿住——那里的皮肤凉得反常,像覆了层薄霜。
她垂眸看向他腕间那道淡金封印,纹路边缘正渗出极细的黑雾,如蛇信般钻入他肌理。
"阿岐?"谢知秋仰起脸,眼底的黑曜石还蒙着层雾,"我是不是又让你担心了?"
他声音轻得像片雪,苏岐喉间发哽。
她解开腰间的归元银针,在他膻中穴上方虚点三寸,灵脉共感的暖流顺着银针涌出。
这是她新悟的针法,能直探灵脉深处。
可当感知触到他灵海时,她的手猛地一颤——那道九转封魂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像被腐蚀的金箔,每道裂痕里都翻涌着蚀心蛊的阴毒。
"哥哥。"她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谢知秋歪头想了想,伸手按住心口:"这里闷闷的,像被块大石头压着。
有时候闭眼睛,会看见好多张脸——有血煞门的黑袍人,有奶娘临死前的眼睛,还有......"他突然攥紧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还有个声音说,只要我松开手,就能解脱。"
苏岐的心脏重重一沉。
她想起意识空间里那团阴冷的幽壤意志,想起母亲手记里写的"蚀心蛊最善啃噬执念"。
谢知秋的执念太浓了——从三岁起护着她逃荒,替她挨过饿,挡过野狗,甚至在诡祟扑来时用身体替她挡下第一击。
这样的执念,恰恰成了蛊毒最好的温床。
"不会的。"她反握住他的手,将掌心的温热带进他冰凉的指缝,"我在,就没人能让你解脱。"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医坊的青瓦顶出现在山坳里。
小桃揉着眼睛从帐篷里钻出来,见两人站在晨光里,立刻小跑着扑过来:"阿姊!
谢公子醒了?"她的目光扫过谢知秋苍白的脸,声音又低下去,"是不是又......"
"没事了。"苏岐摸了摸小桃的发顶,"先回医坊,我给谢公子煎药。"
可刚跨进医坊大门,异样的气氛便撞进鼻尖。
平日热闹的药堂静得反常,几个弟子垂着头捣药,听到脚步声便猛地抬头,又迅速别开视线。
最里间的竹帘被掀开,三长老拄着藜杖走出来,银白的胡须在风里抖了抖:"苏统领回来了?"
"三长老。"苏岐拱手,"弟子带谢公子去净室修养。"
"且慢。"三长老的藜杖重重顿在青石板上,"昨日被幽壤诡念污染的弟子都醒了,但有三人说......"他浑浊的眼珠盯着苏岐腰间的归元银针,"说看到苏统领在意识空间里,与那团黑雾有过接触。"
药堂里响起抽气声。
苏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早该想到,那些被污染的弟子苏醒后,记忆会被诡念篡改。
她扫过人群,看见大弟子阿福攥着捣药杵的手在发抖,二弟子阿秀的目光躲躲闪闪,连最忠心的小竹都咬着嘴唇不敢看她。
"三长老。"她压下心头翻涌的火气,"幽壤诡念最善混淆视听,弟子当时是在用灵脉共感净化他们的识海。"
"净化?"三长老冷笑,"那为何你身上的药气里,混着若有若无的阴煞?"他突然提高声音,"我等医修以灵脉药气为根基,若被邪祟染指......"
"三长老!"苏岐打断他,指尖扣住腰间银针,"你闻的是蚀心蛊的余毒,是我在封印谢公子时沾染的。"她转向众人,"若有怀疑,不妨让大弟子用'悬壶鉴'验我灵脉——我苏岐若有半分被污染,甘愿自废修为!"
药堂里安静得能听见药罐沸腾的咕嘟声。
大弟子阿福迟疑着上前,取出腰间玉牌。
悬壶鉴的白光扫过苏岐周身时,她能感觉到灵脉里的药气翻涌,将最后一丝阴毒逼出体外。
玉牌上的金纹没有半分暗哑,反而比往日更亮了些。
三长老的脸色青了又白,拂袖道:"算你运气。
但医盟事务关乎天下,老身建议暂时由几位长老共管,待查清......"
"三长老。"苏岐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医盟章程写得清楚,统领之位由灵脉境界与功绩定夺。
我悬壶境大圆满,三个月内净化十七处诡祟,救回三百余条人命。"她直视着三长老浑浊的眼,"您若要废我,不妨先问问医盟弟子,可服?"
阿秀第一个挤出来,攥着裙角道:"我服苏统领!
上次我被诡祟伤了心脉,是她用针法治好的。"小竹跟着点头:"我也服!
上个月山南村闹尸煞,要不是苏统领......"
三长老的藜杖又顿了顿,终究没再说话,转身时带翻了案上的药碟。
苏岐望着他佝偻的背影,心口像压了块石头——医盟表面上服她,可人心已经散了。
若不能尽快镇住场子,下次就不是质疑,而是反水了。
"阿岐。"谢知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她常用的药箱,"我没事,去净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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