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苏岐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望着那具本应风化的尸体——此刻他眼眶里的幽绿光斑正缓缓扩散,像两盏被吹亮的鬼火,在凹陷的眼窝里明明灭灭。
尸体的指节发出细碎的爆响,交叠的双手竟慢慢松开,三寸金针"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半尺远。
"咳......"
沙哑的咳嗽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谢知秋猛地攥紧苏岐的手腕,他掌心的冷汗浸透她的衣袖。
苏岐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比她自己的心跳还清晰。
尸体坐起来了。
月白色长袍的褶皱里簌簌落下陈年灰屑,枯槁的面容上,原本该是鼻梁的位置只剩个黑洞,可那双幽绿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要把他们的魂魄都看穿。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虚虚指向苏岐心口,声音像从极深的古井里浮上来:"灵种,终于归位了。"
苏岐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石栏。
她能感觉到灵种在体内发烫,像块烧红的炭,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在脑海里:"检测到高阶医道残魂,危险等级提升至橙色。"
"你是......太初医尊?"谢知秋的声音发颤,他护在苏岐身前,可颤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恐惧。
"不错。"尸体咧开嘴,牙龈早已萎缩的牙齿在幽光里泛着青,"我是当年主持灵种计划的医修。"他的目光扫过苏岐,幽绿里浮起几分欣慰,又很快被悲哀覆盖,"你能走到这里,说明已经接近真相了。"
苏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奶娘临死前的眼泪,想起谢知秋被黑雾侵蚀时的痛苦,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市井里被诡祟追着跑的每一夜——原来从襁褓里的蛇形印记开始,所有挣扎都是被写好的剧本?
"灵种不是为了拯救世界。"太初医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她心上,"是为了困住蚀心蛊。
那东西当年被青囊宗镇压时,就把毒芽种进了灵脉。
若无人承载它的力量......"他枯槁的手指在空中划出裂痕,裂痕里渗出墨色雾气,"万灵皆会被啃食成空壳。"
"所以你们就选了我?"苏岐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她能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选个婴儿,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的婴儿?"
太初医尊的幽绿瞳孔收缩成细线:"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灵种需要纯粹的生机,需要未被污染的魂魄......"
"够了!"苏岐猛地抬手,指尖金纹暴涨。
她调动灵种之力,打算像以前破诡祟那样撕碎这个老东西——可刚聚起的气劲刚触到太初医尊的衣角,就像撞在无形的墙上,"轰"地反弹回来,震得她胸口发闷。
"你还差得远。"太初医尊的语气没有起伏,"这具残魂虽弱,到底是活过三百年的医修。"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急促的蜂鸣:"检测到高阶医道意志干涉,是否启用'灵种反溯'进行因果干扰?
当前岐黄点足够,成功率67%。"
苏岐几乎是咬着牙确认的。
她受够了被安排,受够了像只提线木偶——就算只有六成把握,她也要看看这命运的线,到底是谁在牵着!
金色流光从她心口迸发,像根刺穿时间的针。
整个圣殿开始扭曲,石墙的纹路倒流成水,谢知秋的身影在她眼前重叠成无数个影子:有穿玄色劲装的,有握笔读书的,有替她煮醒神汤时被蒸汽熏红眼睛的......
然后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婴儿时期的自己泡在金色液体里,周围站着七个穿月白长袍的医修,太初医尊站在最前,手中的金针正刺向她心口:"灵种入体,生机封藏。"
谢知秋跪在祭坛前,额角渗血,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正将符纸按在他眉心:"影卫谢三,主司监视,次司吞噬。"
太初医尊在竹简上写下"灵种归位"四字,墨迹未干就被收进铜匣,匣底刻着一行小字:"若灵种醒,当告知真相;若灵种怒,当放其自由。"
苏岐的膝盖一软。
原来奶娘说的"不是遗孤"是真的——她根本就是被刻意"种"出来的容器。
而谢知秋......他每一次的"记性差",每一碗醒神汤,每一次看她用银针时的痛楚,都是被植入的人格在挣扎。
"原来我......"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的命。"
"不。"
温热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谢知秋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他的瞳孔里还残留着记忆倒带的金芒,可眼底的深棕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至少现在,我是自己选的。"
他突然抽出苏岐发间的归元针——那是她前日新炼的,针尾还缠着半片忘忧草。
银针闪着冷光,他却像握着最珍贵的东西,慢慢转向自己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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