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旧部是什么下场,你们难道忘了吗?”
季微语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你们助纣为虐,他日史书工笔,你们便是助纣为虐的逆贼!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后代,将永世背负这洗刷不尽的污名!”
季微语那番话,尤其是“先帝旧部”四个字,如同魔咒般在他们脑海中回荡。他们不是没有脑子的杀戮机器,谋逆的代价,他们比谁都清楚。
大皇子此刻的疯狂与许诺,在九族亲眷的性命面前,轻如鸿毛。
“闭嘴!你给本王闭嘴!”
顾成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竟是朝着一名最为犹豫的亲卫头领劈去!
被斩杀亲卫头颅滚落在地,那双圆睁的、凝固了惊骇与不信的眸子,直勾勾地瞪着先前还与他并肩的同袍。温热的血,溅在最近几名士兵冰冷的甲胄和错愕的脸上。
“谁敢再退缩,如此人下场!”顾成厉声嘶吼。
原本已拉满弓弦的手臂,此刻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瞬,季微语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预兆,精准地落在那根被顾言欢先前掌风震裂、此刻正颤巍巍支撑着半边回廊的廊柱上。她足尖一点,,狠狠踹在廊柱最脆弱的裂口处!
“喀拉——轰隆!”
木屑纷飞,那根饱经摧残的廊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随即在一片惊呼声中,携着千钧之力,朝着顾成以及他身后最为密集的一群弓箭手轰然倒塌!
烟尘与碎石瞬间弥漫,遮蔽了视线。
“援兵已在山外!尔等还不弃械投降,活捉逆首顾成者,二皇女殿下必有重赏!”季微语的声音穿透尘嚣,清冽而沉稳。
“援兵”二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士兵们哪里还顾得上分辨真伪,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阵脚大乱,下意识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退路或是那虚无缥缈的“援兵”。
“跟我走!”季微语低叱一声,冰凉的手指紧紧扣住顾言欢的手腕。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将顾言欢大半个身子护在自己身侧,朝着因廊柱倒塌而露出的东南角防御缺口,用尽全力冲去。
顾言欢的意识残缺,视野边不断模糊,耳边的喊杀声、廊柱倒塌的巨响,变得模迷离而虚幻。唯有季微语手上传来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道,以及鼻尖萦绕的、属于季微语身上独有的清冽冷香,牵引着她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麻木地、踉跄地迈动双腿。
“阿……阿语……冷……”
那声音细弱得几乎要消散在风中,却清晰地钻入季微语的耳膜。
“休想逃出本王的手掌心!”
顾成狼狈不堪,他发髻散乱,衣袍上沾满了尘土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眼睛死死盯着两人逃窜的背影。
一支冷箭依旧擦着季微语的鬓角飞过,削断了几缕青丝,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灼痛。
更致命的危险接踵而至——一支短矢,角度阴狠,悄无声息地直奔顾言欢毫无防备的后腰!
那一刻,季微语猛地一个急旋,用自己的右肩狠狠撞向顾言欢,试图将她推离箭矢的轨迹!
那支短矢已极快的速度顺势划过她的右肩胛骨。
“呃……”
季微语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这剧烈的冲撞让顾言欢又一口乌黑粘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了季微语裸露的颈项上。
“断魂饮”的毒性,在她体内彻底爆发。
那些纠缠不休的记忆碎片,汹涌而至——但这一次,在那些属于“顾言欢”的记忆中,她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悔。
“为……什么……会……痛……”
“别睡!顾言欢。”季微语用尽力气低吼。
季微语凭借着对西山地形的一丝模糊记忆,硬是拖着顾言欢,甩开了大部分追兵,一头扎进了一片幽暗的松林。
她带着顾言欢,在林间又奔逃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处被浓密藤蔓半掩的山壁下,发现了一个废弃山洞。
一钻进山洞,季微语再也支撑不住,将已然昏死过去的顾言欢小心翼翼地放在铺满枯叶的地上,自己则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右肩的箭伤,鲜血早已将她半边衣袖染成了深褐色,并且还在不断地往外渗。
而顾言欢,此刻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凤眸紧紧闭合,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血珠和未干的冷汗,苍白的唇瓣上沾染着乌黑的血迹,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那张曾经不可一世、艳烈如火的容颜,此刻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琉璃。
季微语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恨意,依旧在啃噬着她的理智。就是这个人,前世将她囚禁折磨,让她受尽屈辱,让她家破人亡!她应该立刻拔出顾言欢腰间的匕首,刺穿她的咽喉,用她的血来祭奠季家满门的亡魂!
可是……
当她看到顾言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那双紧闭的、再无半分神采的眼眸,一种莫名的空洞与焦躁却又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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