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镜湖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湖面无风,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却唯独不见月影——今夜是朔月,连最淡的月华也吝啬地藏在云层后。
李长久蹲在湖边的老柳树下,指尖捻着片柳叶,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不成调的曲子。他刚从断界城的事务中抽身,本想找个清静地儿喘口气,却被湖面若隐若现的白影勾住了目光。
“啧,这地方邪门得很。”他嘀咕着,将灵力聚于双目。入目所见,那白影并非水雾,而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拖着九条蓬松的尾巴,正蹲在湖心的石礁上,低头舔舐爪子。
是狐妖。而且看那尾巴数量,至少是长命境巅峰的修为。
他正想动身,身后忽然传来轻响。陆嫁嫁提着剑站在柳树后,月光恰好漏过枝桠,在她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影:“这湖叫‘锁妖潭’,古灵宗的典籍里提过,说是镇压着一头偷了冥术的九尾狐。”
李长久挑眉:“宁小龄的同门?”
“不像。”陆嫁嫁剑尖指向湖心,“那狐影身上有轮回的气息,却带着戾气,倒像是……从葬神窟爬出来的。”
话音未落,湖心的白影猛地抬头。那双竖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竟直勾勾地盯住了岸边的两人。下一秒,九条尾巴同时炸开,湖面掀起丈高的浪,浪尖上浮动着无数虚影——有哭嚎的修士,有挣扎的妖物,还有穿着古灵宗服饰的少女,脖颈上缠着锁链。
“是她。”李长久瞳孔微缩。那少女的脸,竟与宁小龄有七分相似。
狐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影骤然虚化,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岸边。陆嫁嫁挥剑格挡,剑气与狐影相撞,激起漫天水汽。李长久趁机掐了个诀,指尖弹出三道符篆:“阁下既然是‘前辈’,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辈较劲?不如出来喝杯茶?”
狐影被符篆逼退,在半空凝出人形。那是个穿着破烂白衣的女子,面容憔悴,唯独尾巴依旧蓬松如雪。她盯着李长久,声音嘶哑得像磨石头:“你身上……有羿的味道。”
李长久心头一震。羿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当年他射九日时,确曾在东海见过一头九尾狐,为了护崽,差点被他一箭误伤。
“前辈认错人了。”他压下悸动,嘴上却不饶人,“我这人向来怜香惜玉,尤其是对毛茸茸的生物。但你吓唬我家小龄的同门,这笔账得算清楚。”
女子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小龄……她也叫小龄?”她猛地抬手,指向李长久身后,“那你看,这个算不算?”
陆嫁嫁脸色骤变,挥剑斩向李长久身后。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宁小龄的衣服,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要抓李长久的衣角。
“是幻术!”陆嫁嫁的剑气将虚影劈碎,却见更多的“宁小龄”从湖面爬出来,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
狐妖女子的身影在群影中浮动:“当年我被埋在葬神窟,是她的轮回之力救了我半条命。可她却用锁链锁了我的灵,让我替她守在这里……凭什么?!”
李长久忽然明白了。这狐妖是宁小龄掌握“轮回”权柄时的牺牲品,被执念困在了锁妖潭。而那些虚影,既是她的怨念,也是宁小龄不愿面对的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收了符篆,朝着狐妖拱手:“前辈,宁小龄那丫头是欠了你。但她现在正在古灵宗赎罪,每天抄一百遍《清心经》,手都磨破了。要不这样,我替她给你磕三个头,你放我们过去,如何?”
狐妖愣住了,那些“宁小龄”的虚影也停下了动作。
陆嫁嫁皱眉:“李长久!”
“没事。”他冲陆嫁嫁眨眨眼,径直走向湖边,对着狐妖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这三个头,一个还你当年护崽的情分,一个抵宁小龄的锁灵之过,第三个……算我求你,别再困着自己了。”
狐妖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戾气渐渐散去。那些虚影如同潮水般退去,湖面重新归于平静。她轻声道:“羿当年也像你这样……嘴硬心软。”
话音落,她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湖面。只有一根雪白的狐毛飘到李长久手中,带着淡淡的暖意。
陆嫁嫁走过来,用剑鞘敲了敲他的脑袋:“下次再这么冒险,我就把你扔回葬神窟。”
李长久笑着把狐毛揣进怀里:“放心,我这人福大命大。再说了,对付毛茸茸的生物,就得用毛茸茸的办法。”
夜风拂过,柳树叶沙沙作响。湖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远处隐约传来鸡鸣——天快亮了。
李长久望着湖心,忽然想起宁小龄临走时说的话:“轮回不是惩罚,是让错过的人,有机会再遇见。”
他摸了摸怀里的狐毛,低声道:“可不是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湖面上的最后一缕妖气也散了。陆嫁嫁收剑入鞘,指尖捻起一片沾了水汽的柳叶:“这狐妖虽有执念,却没伤过人命。古灵宗怕是早就知道她在这儿,故意留着给宁小龄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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