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夜色最浓。定远侯府,栖霞院主屋。
烛火通明,却驱不散一室的阴冷死寂。
凤远山穿着寝衣,外罩一件墨色锦袍,脸色铁青地站在屋子中央,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雕塑。地上,像滩烂泥般瘫着的,正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凤子谦。刺鼻的尿骚味弥漫在昂贵的沉水香中,令人作呕。旁边,摆着那个被撕开一角、边缘焦黑的皮质卷轴,以及追风“奉还”的、记录着凤子谦在雅间里每一句狂言的供状。
供状上的字字句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脸上,烙在他的心上!
“……西境边军换防疏漏图……飞虎堡……黑熊营调离……残营留守……投名状……二殿下……”
完了!全完了!
凤远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死死咽下。他苦心经营,与二皇子暗中结盟,甚至不惜以边防机密为筹码,为的就是在九子夺嫡中占得先机,为凤子谦铺平袭爵之路!可这个蠢货!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竟然在赌坊这种地方,醉酒泄密!还被君临渊抓了个正着!
通敌卖国!泄露军机!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他是当朝左相,也扛不住!君临渊没有立刻将他锁拿下狱,而是把人和证据都送了回来,这比直接抓他更狠!这是钝刀子割肉!是警告!更是……给他设下的一个死局!
“爹……爹……救我……救我啊……” 凤子谦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找回一丝神智,涕泪横流地爬到凤远山脚边,抱住他的腿哀嚎,“是……是胡三逼我的!是二皇子逼我的!不关我的事啊爹!”
“闭嘴!你这孽障!” 凤远山再也忍不住,一脚狠狠踹在凤子谦心口,将他踹翻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是滔天的怒火,更是灭顶的恐惧和绝望。他指着凤子谦,手指抖得厉害:“我……我凤远山精明一世,怎么就……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猪!废物!”
柳如眉被惊醒,匆匆披衣赶来,看到屋内的景象,尤其是看到儿子惨状和地上那刺眼的卷轴,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谦儿!老爷!这……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问你的好儿子!” 凤远山怒极反笑,声音嘶哑,“他差点把我们侯府满门都送上断头台!”
柳如眉看清供状上的内容,顿时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不……不可能……谦儿不会……”
“不会?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凤远山低吼道,如同困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君临渊把人和证据送回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暂时不想把事做绝?还是……另有所图?是了!飞虎堡!图虽然被劫,但消息很可能已经泄露,边境危在旦夕!君临渊此刻最需要的是稳住西境,而不是立刻扳倒他凤远山!他还有利用价值!
一个极其冒险、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在凤远山脑中成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弃车保帅!不,是弃帅保车!凤子谦这个蠢货必须牺牲!但侯府,他凤远山的权势,必须保住!
“来人!” 凤远山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阴沉和威严,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杀气,“把这孽障给我拖下去!关进地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给他纸笔,让他把如何被胡三诱骗、威逼,泄露军机的经过,一五一十,给本侯写清楚!签字画押!”
“老爷?!” 柳如眉惊恐地看着他。
“还有你!” 凤远山冷冷地瞥了柳如眉一眼,“管好你的嘴!今日之事,若泄露半个字,我让你和你的儿女,一起给这孽障陪葬!” 他眼中的冰冷和杀意,让柳如眉瞬间噤若寒蝉。
处理完家丑,凤远山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焦边的密图,眼神复杂。他唤来自己最隐秘、只效忠于他的死士首领:“影七。”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角落:“侯爷。”
“你亲自去一趟西郊‘望乡驿’。” 凤远山将密图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扮作二皇子的人,将此图交给一个叫‘老鹞’的北苍暗桩。告诉他,计划有变,飞虎堡换防时间……提前一日!改为四月初二!让他速速将消息传回北苍!” 他在“提前一日”和“四月初二”上加重了语气。
影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接过密图:“属下明白。真图?假图?”
“图是真图,但日期……是催命符!” 凤远山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他要借刀杀人!借北苍的刀,去砍二皇子伸向西境的手!更要借君临渊的力,来洗刷自己通敌的嫌疑!虽然冒险,但这是唯一能将功折罪、甚至……反咬二皇子一口的机会!
“属下遵命!” 影七身影一晃,消失在黑暗中。
凤远山疲惫地闭上眼,跌坐在太师椅上。一场豪赌,已然开始。而赌注,是他凤家和满门的性命。
与此同时,九皇子府,密室。
烛火跳跃,映照着墙上巨大的西境地图。凤清歌指着飞虎堡的位置,秀眉紧锁:“胡三逃脱,消息必然泄露。北苍若按原计划于四月初三动手,我们尚可守株待兔。但若他们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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