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允许自己泄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书桌一角,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复杂的电磁场示意图如同狰狞的蛛网。
她走过去,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冰冷的线条。
目光落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拉开了它。
里面没有日记,也没有信物,只有一个不起眼的、药店常见的白色小药盒,静静躺在几本旧笔记本上面。
盒子上没有标签,里面是半板已经抠掉几粒的白色小药片。
那是她前几天,在巨大的失眠和精神压力下,鬼使神差去药店买的非处方安眠药。
她只吃过两次,效果微弱,却带来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昏沉感。
她不敢再碰。
她盯着那药盒看了几秒,像看着一个危险的潘多拉魔盒,最终“啪”地一声用力关上了抽屉。
烦躁地抓过旁边的草稿纸,抓起笔,开始演算一道数列大题。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带着宣泄般力度的声响,仿佛要将所有混乱的思绪、沉重的无力感,都狠狠摁进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符号里。
夜色渐深。
窗外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透过薄薄的窗帘,在书桌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江见夏房间的灯,果然如同温语女士所察觉的那样,一直亮到了凌晨。
台灯的光晕下,她像一尊不知疲倦的雕塑,机械地刷着题。
眼皮沉重得几乎黏在一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胀痛难忍。
大脑深处却异常清醒,仿佛被架在文火上反复炙烤,无数念头纷乱地冲撞:模糊的报纸标题、浑浊麻木的司机眼神、监控截图里那团刺目的马赛克、通道里学妹仰起的脸、林予冬追来的身影……还有,那冰冷沉重的溺水感。
她猛地丢开笔,烦躁地揉乱了头发。
视线落在桌角那只用了很久的保温杯上。
那是去年冬天,林予冬硬塞给她的,说天冷要多喝热水。
杯身上印着一只傻乎乎的、咧着嘴笑的柴犬。
她盯着那只柴犬看了几秒,一股强烈的酸涩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
她慌忙别开脸,抓起旁边一本厚厚的《五三》,用力翻开,试图用更密集的习题塞满所有感官。
周末两天,江见夏把自己彻底焊在了书桌前。
程橙打来电话约她去图书馆自习,也被她以“想在家整理错题”为由婉拒了。
她需要这种绝对的、与世隔绝的安静,用题海筑起一道脆弱的堤坝,阻挡外面那个让她窒息的世界。
饭是母亲端进来的,她吃得很少,话更少。
温语女士看着女儿眼底越来越重的青黑色和愈发尖削的下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地收走碗筷,留下一杯温热的牛奶。
周日下午,返校的时间到了。
空气里漂浮着慵懒的周末尾声气息。
江见夏收拾好沉甸甸的书包,拒绝了父亲开车送她的提议,坚持自己坐公交车。
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放空的时间。
梧桐巷口的老槐树投下浓密的树荫。
她背着书包,低着头,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向公交站。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脚下洒下晃动的光斑,刺得眼睛发酸。
“江见夏?”
一个略带迟疑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她脚步一顿,茫然地抬起头。逆着光,看到一个穿着同样蓝白校服、身形清瘦的男生站在几步开外。是四班的秦鹄。
他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眼型偏长的眼睛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嗯?”江见夏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她下意识地想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厉害。
秦鹄推着车走近了些。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眼下浓重的阴影,最后落回她有些空洞的眼睛里。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眉头微微蹙起,那本该有些桀骜的眼尾线条此刻显得格外沉静,“你最近……还好吗?”
江见夏的心头莫名一跳。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强撑的平静表皮。
“挺好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声音干巴巴的,“就是……快高考了,有点累。”
秦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江见夏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心有余悸的认真:“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去年病得最厉害那会儿,很像。”
江见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秦鹄的焦虑症和现实解离,还有那次在车流中失魂落魄的状态,她亲眼见过。
那是一种灵魂被抽离、整个人摇摇欲坠的灰败感。
他此刻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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