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末班地铁的低语
地铁隧道深处的风声,像极了将死之人的喘息。
墨白靠在冰冷的不锈钢座椅上,降噪耳机里流淌着狂暴的金属乐,却几乎压不住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越来越清晰的窸窣声。午夜零点,这列驶向城市边缘的末班车如同一个移动的墓穴,空旷而死寂。仅有的几个乘客散落在远处车厢,如同被遗忘的陪葬品,昏昏欲睡。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的嗡鸣,光线苍白无力,间歇性地闪烁一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咽气。
他享受这种时刻。享受这寂静之下绷紧的弦,享受空气中每一颗尘埃都蓄势待发的战栗感。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仅仅为了满足某种病态渴望而行走的空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描摹着放在膝上的长条形黑色琴盒的轮廓。里面装的并非乐器,而是他的老伙伴——一对根据他手掌弧度特制、刃身弧度狰狞的黑色双刃,“夜”与“鸦”。指尖划过冰凉坚硬的盒面,能感到一丝微弱的、几近幻觉的悸动从中传来,与他胸腔里那份蠢蠢欲动的、对暴力和杀戮的病态渴望轻轻共鸣。
那渴望是一头被豢养在心底的凶兽,闻到了黑暗中猎物的气息,开始慵懒地苏醒,用粗糙的舌苔磨蹭着理智的牢笼。
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他的目光掠过对面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过分苍白的皮肤,漆黑碎发下略显狭长的眼眸,以及一抹因为某种阴暗预期而微微扬起的、近乎残酷的嘴角。一张足够帅气却缺乏温度的脸,像一尊被遗弃在墓园里的精美冰雕。
嘶啦——!
头顶的灯管发出最后的哀鸣,剧烈闪烁几下,彻底熄灭,将整节车厢投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粘稠黑暗。耳机里的音乐也戛然而止。并非列车断电,因为车身仍在惯性滑行,轮轨摩擦的噪音变得异常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刮擦玻璃。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连刚才那恼人的嗡鸣声都消失了,仿佛被某种更大的存在彻底吞噬。
墨白缓缓坐直身体,手指无声地搭上了琴盒的卡扣。他的呼吸变得轻浅而绵长,瞳孔在极致黑暗中微微扩张,捕捉着任何一丝微光。
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率先弥漫开来,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像是浸水千年的烂木、某种生物巢穴的恶臭和铁锈味的混合体,蛮横地钻进鼻腔。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刮擦在脑髓上的冰冷波动。细碎、杂乱、充满无法理解的恶意和贪婪。低语声从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从通风口的格栅后、从每一个视线死角的黑暗中渗出来,扭曲着,盘旋着,试图钻入他的意识,搅碎他的理智。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不止一个。
墨白悄无声息地掀开琴盒卡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一股战栗般的兴奋电流顺着脊柱急速窜上头顶,几乎让他头皮发麻。他需要这个。迫切需要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来浇灭心底那团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成灰烬的邪火。
“咯…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是无数关节被同时强行反向扭断的脆响,从车厢另一端传来,清晰地穿透了轮轨的噪音。
墨白的视觉在高度集中下开始适应黑暗。他看到,在车厢的尽头,一个扭曲的身影正违背重力地贴着天花板爬行。它的肢体以反关节的角度诡异弯折,移动时如同巨大的、湿滑的蜘蛛。头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惨白的、没有任何五官起伏的平板脸正“凝视”着他。它所过之处,金属车顶如同被强酸腐蚀,留下湿滑粘腻的、散发着浓郁恶臭的深色痕迹。
怪形。又是这些从城市最肮脏阴影里爬出来的东西。
墨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嗜血红芒。他反手,握紧了“夜”的刀柄。冰凉的触感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叫嚣着撕裂与毁灭。
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暴起的那一刻——
“别…别过去!那边…那边有东西!”
一个压抑着极致恐惧、微微颤抖的、略显青涩的声音,从他侧后方响起。
墨白动作一顿,眉头不耐地皱起,循声回头。
在他斜后方几排的座位上,不知何时竟蜷缩着一个年轻人。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和诡异惊扰的乘客,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瘦削的轮廓和因为极度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肩膀。
麻烦。多了一个需要分神保护的累赘。真碍事。
墨白啧了一声,刚想冷声让对方闭嘴躲好别碍事——
嗡!!!
剧烈的冲击猛地传来!整列地铁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却极具韧性的墙,发出一声扭曲金属的惨烈嚎叫,骤然停滞!巨大的惯性将一切未被固定的物体狠狠抛向前方!一片惊叫和撞击声从远处车厢隐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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