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鹅山堡的空气绷得像张紧弦的弓。
晨露凝在石墙上,颗颗像碎冰。风一吹,凉水滴进脖子——冰得人猛地缩肩,指尖去摸墙面,更是刺骨的麻,像过了电似的。
曹复靠在石墙上打盹,草鞋被晨露浸得发潮。
贴在脚踝磨红的地方,又凉又黏,下意识蹭了蹭,磨破的皮被扯得隐隐作痛,眉头忍不住皱成疙瘩。
鼻尖缠着两味气——膏油的腻味混着粟米粥的淡香,还裹着点陶火罐烧裂的焦糊气。
是孟姝和妇人们起早煮的粥,灶火“噼啪”响,在寂静的晨里格外清晰,敲得人心头发安。
他摸出怀里的工械仪,手滑了下,磕在石墙上“嗒”地轻响。
指尖蹭过外壳的凹痕,边缘毛刺蹭得掌心发痒——这玩意儿跟着他砸过敌、挡过戈,早没了规整模样,却比啥都让人稳当。
刚想闭眼再眯会儿,耳边突然“咻”的一声锐响!
弩箭破空的声线扎进耳朵,紧接着守哨士卒扯着嗓子喊:“宋兵来了!比预想的早!”
曹复猛地挺腰,手指刚碰到箭窗沿的碎陶片——尖茬戳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
手撑着石墙才站稳,后背旧伤被扯得发疼,快步冲到箭窗旁。
透过窄缝望出去,晨雾里涌来黑压压的人影。
最前面是架抛石车,车轮碾地的“轱辘”声闷得像打鼓;两辆冲车裹着铁皮,在雾里闪着冷光,越靠越近,杀气直扑脸面。
“各就各位!”曹复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攥紧淬火长矛。
戈头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窜,掌心汗浸得戈柄发滑:“石砚,守箭窗盯死抛石车!老秦,领人把拒马再扎牢些!”
“放心!”石砚的声音从箭窗另一侧传来。
弩箭已搭在弦上,手指扣得弓弦发紧,指节泛白:“箭早磨利了!敢靠近就射穿他们的藤甲,让他们爬都爬不起来!”
话音刚落,远处抛石车突然“轰隆”一声炸响。
磨盘大的石头裹着风砸过来,擦着石墙“咚”地落地,碎石子飞溅,砸得陶瓮“砰砰”响,粟米顺着瓮口细缝往外漏。
周仓抱着粟米袋往石屋躲,脚下拌了个趔趄,手死死抓着曹复的胳膊才没摔。
嘴里急得直喊:“粮食别砸着!这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曹复刚把周仓扶到安全处,冲车已撞进拒马阵。
领头的冲车狠狠撞在三角槐木上,“咔嚓”一声巨响,槐木晃了晃,上面的陶片瞬间刮破木轮——木屑混着木刺飞出来,溅得人满脸都是。
车轮“吱呀”歪成个奇怪的角度,冲车卡在拒马中间,宋兵推着车喊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也挪不动半分。
“好!”鹅山堡里响起低低的欢呼。
王老卒拎着长矛冲上去,胳膊上的青筋跳得厉害,矛尖穿透藤牌时还特意拧了拧:“让你们尝尝俺们的‘刺猬桩’!”
宋兵举着藤牌往阵里钻,曹复拎着长矛迎上去。
戈头对准藤牌缝隙一戳——“噗”的一声,直接穿透,顶在宋兵胸口。
那人惨叫着往后倒,压得草叶“哗啦”响,扬起一片混着血味的尘土。
身后突然“砰”的一声闷响,老陶扔出的陶火罐炸开,火苗窜起半人高。
落在宋兵甲胄上的瞬间,焦糊味漫开来,吓得周围宋兵往后退,踩得同伴的脚也顾不上喊疼,只顾着扑打身上的火星。
“曹哥!小心!”李岩的喊声炸在耳边。
曹复回头,见个宋兵举着戈从侧面扑来,赶紧侧身躲开,长矛往后一戳——正戳中对方肩膀。
宋兵“哎哟”倒地,石砚赶过来一脚踩住他后背,戈头抵着他脖子,眼神狠得像淬了冰。
“你咋跑出来了?”曹复摸了摸李岩的头。
见他手里攥着块尖陶片,指尖被划出血珠也没察觉,指节泛白:“不是让你跟丫丫在石屋里待着吗?”
“我……我来帮你捡长矛!”李岩举着陶片,指了指地上沾泥的兵器,小脸上满是倔强,“丫丫在给李叔递桑枝呢!”
曹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李铁匠扛着长矛戳冲车,丫丫蹲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一捆桑枝。
每当长矛沾了血,就递过一根让他擦,小脸上满是认真:“爹,桑枝擦得干净!”
李铁匠回头笑了笑,眼角皱纹挤成一团:“好闺女,躲远点,别溅着血。”
又一辆冲车撞过来,宋兵想绕开拒马阵,却被老秦领着人用长矛逼回去。
矛尖对着胸口,谁也不敢往前挪半步,只能在原地焦躁地嘶吼,像被困住的野兽。
“抛石车停了!他们要换法子!”王老卒突然大喊。
曹复抬头,果然见抛石车往后退,一排弓箭手顶了上来。
箭雨“咻咻”射来,钉在石墙上“笃笃”响,有的擦着箭窗飞过,钉进旁边的陶瓮里——粟米混着木屑洒了一地,香得让人心疼。
“躲进箭窗后!”曹复拽着李岩往石墙下缩,胳膊不小心撞在陶瓮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